紛雜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讓夏綾心中跳的愈發雜亂。她即便不回頭,光聽步履的節奏,也能辨得出哪是寧澈的腳步。她很想回過頭去看一看,可跪在這裡,卻不容得她有什么小動作。
「哥兒。」太后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未幾,便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道:「祖母。」
太后與寧澈寒暄幾句,寧澈似是正在探頭往暖閣里看,姜嬤嬤卻笑著打圓場道:「殿下見笑了。不過是有個奴才說了些不中聽的話,惹娘娘不高興呢,娘娘罰了她掌嘴罷了。」
夏綾仍低頭跪伏在地上,可心裡頭已然亂草叢生。有那麼一瞬,她很希望寧澈能進來幫幫她,但不過轉念,她又很怕寧澈會看到她現在這毫無尊嚴的樣子。
畢竟在上次見面時,兩人的言談並不很愉快。甚至這一兩個月以來都是這個樣子,夏綾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他們彼此心中都明白,各自都在愈發小心的維持著二人之間岌岌可危的平衡。
她接著便聽到寧澈漫不經意的聲音傳來:「噢,那就聽憑祖母處置吧。我爹呢?」
太后答了句什麼,寧澈的腳步聲轉了方向,漸行漸遠,不一會便聽不到了。
夏綾閉上眼,心中的亂意也終於冷卻。
她突然就不覺的害怕了。
她與寧澈,原本就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在岸上,而她在水裡。既然寧澈已經去了他該去的方向,而她自己,也該去承受她必須應該承受的了。
【作者有話說】
年少時的夏綾,為了心裡的執念,確實受了許多委屈。而那時候的寧澈,的確也很難站在夏綾的角度上和她共情。
第78章 前塵(十二)
◎在傅薇病危的那天。◎
寧澈聽說宣明帝正在後殿,便直接往那邊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滯住腳步,回身又看了看。他方才是看見暖閣中跪著個人,但離得遠,沒太瞧清楚。現在剛回過味來,那個宮女的背影,是不是有點眼熟?
但他旋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上回去找喬喬,兩人又不歡而散,他回來抓心撓肺了好久,什麼都干不下去,甚至都出現幻覺了,看誰都像夏綾。他在心裡頭罵了自己一句,寧澈你能不能長點腦子!她一個老實巴交的小姑娘,怎麼會到慈寧宮來?
況且,他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在打自己的主意。在慈寧宮養著的那個姑娘,太后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讓她多同寧澈說幾句話,這實在讓寧澈有些反感。他想,還是趕緊躲遠點比較好,省得碰上面誰都不尷不尬。
寧澈還是同宣明帝待在一塊時覺得自在。他逕自進了後殿,瞅見了宣明帝,大喇喇的往他身邊一坐,隨手撈起桌上的果子就啃了一口。
宣明帝喜靜,他身邊伺候的內侍規矩便更嚴苛些,皆垂手站在一旁,不發一言。他自己開了局棋,一手執白,一手執黑,正在琢磨下一步該如何落子。聞聲他抬起頭來,看了寧澈一眼問:「這是打哪過來的?一腦門子汗。」
寧澈又啃了口果子,隨口答到:「沒坐輦。一會吃完飯還得急著回去,一堆東西沒看完呢。」
宣明帝無聲笑了一下:「故意的?」
這父子倆總是如此,默契到了,無需說很多話,但彼此的意思一點即懂。
寧澈索性也不裝了,歪在椅子背上,小聲嘟噥了句:「鴻門宴,還不趕緊溜。」
宣明帝瞪了他一眼,數落到:「你祖母一片苦心,你好歹也裝裝樣子。」
「爹,我越裝,祖母不就越覺得這事靠譜,不就得越瞎撮合?」寧澈越說越覺得不樂意,「她那個侄孫女,我一點都不喜歡,我可不想娶她。」
宣明帝將手中的幾枚旗子都放回罐子裡,嘩啦啦的幾聲脆響。
「那你想娶什麼樣的?」
寧澈嘬了下嘴,答到:「我想娶我自己喜歡的。」
宣明帝雙手交叉搭在膝上,淡淡笑了下:「西五所那個丫頭?」
寧澈瞳孔微震,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這事他以為自己捂得夠嚴實的,他爹是怎麼知道的!
他立馬回頭,刀了何敬一眼。只見何敬打了個哆嗦,臉色霎時白了幾分。
「你別看他,是朕自己猜的。」宣明帝扒拉了寧澈一下,讓他回過頭來,「那丫頭朕有印象,樣貌算是周正的。」
對夏綾,宣明帝其實也就見過一次,但印象卻很深刻。尤其是移棺那日,她口中稱太子為「阿澈」,宣明帝就已經咂摸出些味道來。畢竟都是過來人,年輕人這些事讓他看透,並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