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我是來向鍾大人討押印的。」他笑呵呵的瞅了一眼案上的奏疏,「不如鍾大人先看看?」
鍾義寒將折本展開來看了看,見那其上是由禮部主擬的言辭,奏請皇上早日追封聖母皇后之位,遷梓宮入皇陵,封固先帝陵寢。其上已有了數個衙門的簽章,林林總總共計幾十人。
「這是?」
劉侍郎解釋道:「日前,楊閣老提議,聖上素來以仁孝治天下,若要國本穩固,先要先祖陵寢安穩。於是由禮部牽頭,擬了這封摺子,各部聯名奏請皇上儘早安固先帝茂陵,刑部其他同僚已都落了款,就差鍾大人你了。」
見鍾義寒竟還有猶疑之色,劉廷甫又忙著補充道:「無人不望父母和樂,聖母孤墳已伶仃多年,陛下必定也是期望先帝聖母在天之靈魂*安的。如此順應聖意之舉,何樂而不為呢?況且,隔壁都察院和大理寺早已都簽好了字,位置比刑部靠前,咱刑部可不能在人數上再落下風了啊!」
鍾義寒垂眸往折本上看去,在刑部欄下,劉廷甫的大名打頭陣,其後跟著其他主事同僚的名字。在左侍郎的名字下面留有一塊空白,顯然是等著他這個右侍郎落款上去的。
鍾義寒當然明白他心中打的什麼算盤。刑部尚書年事已高,眼瞧著就要致仕,空出這個二品官位來。劉廷甫是想藉機在皇上面前多露露臉,好往前再拱上一拱,近水樓台先得月麼不是。
「可是劉大人,刑部聯名上書也該是蔣尚書牽頭,怎不見他簽名呢?」
劉廷甫咋舌:「嗐,還不是前幾天在御前把盧閣老給得罪了,不好意思在禮部的摺子上落名。」
鍾義寒挑眉:「出什麼事了?」
「鍾老弟,你竟不知道?」劉廷甫對於鍾義寒消息之閉塞感到十分訝異。
劉侍郎這個人,長了一副圓臉粗眉,看著是個忠厚模樣,但實則是個情報頭子。朝廷上不管是哪有點風吹草動花邊佚事,他總是頭一個能聞著味。鍾義寒時常感慨,莊衡不把這個人攬到自己麾下去,著實可惜了。
劉廷甫見他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便知道其是真的不知情,於是壓低聲音,將盧英在御書房帶頭奏請皇上立後的事同鍾義寒講了,其中更不乏一些他自己理解的添油加醋。
鍾義寒越聽神情越凝重。
雖說冊立皇后的確是國之要事,但擺出一副不立皇后則不談海防的態度,鍾義寒是很不贊成的。
對於海防一事,鍾義寒一直持比較激進的態度。且他內心已做好了打算,待今年諸事漸上正軌,他便會上摺子自請外放到東南沿海為官,那裡才是他想施展身手的地方。
鍾義寒想,若是當時自己在場,管他對面是輔臣尚書,一定要與對方辯上一辯,絕不會讓皇上受那等窩囊氣。
可這個想法方一冒頭,鍾義寒又不由覺得心驚。景熙皇帝坑過他那麼多回,怎麼不知不覺的,自己倒與皇帝陛下穿進一條褲子裡去了呢?
劉廷甫自然看不穿面前這小老弟的心思,兀自感嘆道:「咱們尚書大人啊,還是忒要臉。你看人家工部呂尚書,也沒在盧大人那起什麼好作用,不是還該簽簽麼。要不人家能把尚書之位坐的這麼穩呢?壞事躲著走,好事往上湊,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做官吶,還是得靠臉皮厚。」
見鍾義寒對自己的風涼話沒什麼反應,劉侍郎不由得有些尷尬。他在鍾義寒眼前晃了晃手掌:「喂,鍾老弟,你就快簽了吧。有這等好事,不蹭白不蹭不是?」
鍾義寒看向奏疏上字跡不一的簽名,密密匝匝跟蒼蠅一樣。鬼使神差的,他回想起來第一回 同皇上見面的時候。
那人懷中抱著個孩子,同自己說,找不到這小娃娃的爹也挺好的,這樣他娘至少就不會扔掉他了。
彼時鐘義寒只覺得那人有病,可如今回憶起來,卻咂摸出來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是那人與他的母親之間解不開的結。
鍾義寒喃喃自問:「這真的,會是件好事麼?」
劉廷甫萬沒想到找此人簽個字竟如此費勁,急道:「我說老弟,你到底在猶豫啥呢?」
鍾義寒將折本推回去:「劉大人,這字,我還是不簽了。」
何去何從,也當是由那人自己決定,他不想做這推波助瀾之人。
劉廷甫張了張嘴:「不是,為什麼啊?」
鍾義寒淡淡笑道:「下官生來性子孤僻些,這等熱鬧,也就不摻和了吧。」
劉廷甫眼中難**出些失望之色。
畢竟他要鍾義寒寫的,不止是對方的名字,更是刑部的臉面,是要算自己的政績的。這下可好,尚書與右侍郎俱不署名,讓他這個左侍郎顯得太過突兀。
可他又知,面前這個人可是連錦衣衛都敢頂,自己必是勸不動他的。
劉廷甫只好將奏疏收好,拱手道了告辭,懨懨離開了鍾義寒的衙房。
第114章 靈濟講學
◎這曾經是他夢寐以求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