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齊心裡一橫。這投名狀,自己交了。
第116章 內閣輔臣
◎殘風蕭索,朱牆似血。◎
欽天監衙門位於禮部後身,同禮部僅隔著一道圍牆。
雖處在同一條胡同里,但欽天監可遠不如禮部氣派,相比之下,甚至顯得有些簡陋。
欽天監沒有足夠多的人手,且其曆法推算又時常與禮部所主的各項祭禮息息相關,故欽天監的摺子往往是先呈送到禮部,再由禮部轉交通政司的。
畢竟衙門口不同,欽天監的摺子禮部基本上也不會看,只是起個代送的作用罷了。
但今日,盧英從內閣回到禮部衙門,正巧看見文書官要將奏疏往通政司送,他抬手將人攔了下來。
盧英這段時日過得有些點背,喝口涼水都塞牙。究其根源,正是從那日在御前跪著寫諫書開始的。那天之後,不僅在皇上跟前撈不著好臉,其餘幾個未在諫書上簽名的人見了他也都躲著走,他這段時日在內閣中簡直里外不是人。
盧英自認是走了背字,所以近來過得極為謹小慎微,生怕再來個什麼不長眼的隊友讓自己當冤大頭。禮部的常規上書以往他這個內閣三輔都不會親自過問的,但今時不同往日,只要是往皇上跟前送的東西,他都得挨個親自掌眼。
翻了幾折題本,上面都是些無關痛癢的日常禮制,盧英看的很快。直到,他看到了其中夾帶的一封欽天監的奏疏。
好像有一根細針刺入盧英的天門,他不知何時自己額上已起了一層冷汗。那滿紙的「星象」「佞臣」,明明只是尋常文字,此時卻顯得猙獰如催命符。
盧英啪的一聲將奏疏合上,欽天監的人都他媽的是瘋了嗎?
往日一向風度翩翩的盧閣老,此時也禁不住暴躁了起來。
他喚來文書小官道:「欽天監寫的這玩意給他還回去,要想送讓他們自己人送去!」
想了想,他又覺得不妥,復說:「先把禮部的這些奏疏送去通政司吧,欽天監的摺子明天再給他們拿回去。就說是送的時候不小心給漏下了,把東西擱下就行,其餘的不用多說。」
盧英不能讓旁人知道自己看過欽天監的這封奏疏。
官場上的事啊就是這樣,但凡沾上一點,不管是不是你的鍋,總會染一身腥的。
幾日後。
寧澈翻看著新呈上來的折本,見其中有科道言官彈劾禮部私匿欽天監奏疏的進言,細翻了翻,同類內容的彈劾疏竟有七八本之多。
寧澈有些摸不著頭腦,禮部是幹了什麼惹眾怒的事了?他直接讓人將盧英叫到御前來回話。
「這怎麼回事?」寧澈將奏疏遞給盧英,讓他自己看。
盧英似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竟會有這樣一檔子事。
欽天監的奏疏,他不是已著人給送回去了嗎,莫非又出了什麼岔子?
況且,欽天監丟了摺子,苦主還沒發聲,那些科道言官是怎麼知道的?
這事不對。
盧英心思轉了幾念,越想越覺得寒意徹骨。分明是有人故意想將「成王克國祚」這樣的言論散布出來的,陸元齊這蠢貨是讓人給當槍使了啊!
他還沒想好這話該怎麼圓,便聽皇上又發問道:「欽天監的那本摺子,你們禮部到底見過沒有?」
盧英只得遮掩道:「臣……不知,這便回禮部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寧澈沒什麼*好臉:「找到之後不用還給欽天監了,直接送到朕這裡來。」
禮部衙門在承天門外,盧英即便是扯開步子走,從乾清宮到那裡也得走上小半個時辰。
再怎麼說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當他呼哧帶喘的趕到禮部,烏紗帽檐都已被汗浸透了。
衙門內有個四十幾歲的八品典簿正在值守,盧英跨進門檻便問:「欽天監的摺子呢?」
胡典簿一臉茫然的抬起頭:「啥?」
盧英一咋舌:「五六天前,李典簿跟你交班的時候,沒囑咐你把一封折本還給欽天監去?」
胡典簿努力回憶了一番,忽然猛的一拍大腿根:「啊,有!」
「但是……我好像給我忘了……」
盧英額上的青筋已經爆起來了:「給我去找!」
胡典簿撇撇嘴,灰溜溜的去了。他很快找到了那封壓在文書最底下的奏疏,小心的遞過去:「姐夫,一封奏疏而已,你不至於生氣吧?」
而已?這事大了!
盧英氣的太陽穴已經在突突狂跳,他吼道:「跟你說多少遍了?在衙門裡要稱本官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