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無綺招數使盡,把末帝留在原地:「不許走!」
末帝終於回頭。
他看著單無綺,毫無人類特徵的眼瞳閃過一點波瀾。
他道:「赫利克斯卿。」
地下空間高溫高壓,空氣如同一隻千斤重的鐵砣,沉甸甸地壓迫著氣管和心臟,讓裡面的所有活物無法順暢呼吸。
這裡只有末帝、單無綺和首長三人。
但隨著末帝的呼喚,第四人從陰影中出現。
那「人」殘存著一半的人類臉孔,其餘部分已是猙獰非人。
他留著武將的短髮,一身不合時宜的華麗長袍寬鬆地披在他的身上,長袍之外束著一件短甲,甲面的鱗鐵剝落了小半,但仍然擦拭得光可鑑人。
武將——末帝的臣子赫利克斯向主人下跪:「陛下。」
「殺了她。」末帝淡淡道。
武將應了一聲,手部腕足落地成刀,向單無綺緩緩走來。
單無綺狠厲地盯著末帝,內心一瞬間充滿了荒謬和憤怒。
生命誠可貴,這位末帝把他人的性命輕賤如草芥,待他施展宏圖,那份宏圖里又有幾分人類的未來?
咔嚓!
單無綺已經失去了利爪,但她赤裸血淋的十指刺穿末帝的鱗片,用力摳進了末帝的血肉里。
末帝皺眉,武將停步。
單無綺跪坐在地上,用身體的重量拖抱住末帝:「你休想走!」
末帝呼出一個氣音,他短暫地更改了主意:「赫利克斯卿,先殺另一個人。」
武將點頭,手起刀落。
首長人頭落地。
單無綺愣愣地盯著首長的臉。
那張臉上仍然帶著生時的表情,堅定、從容、淡然,仿佛他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另一場新生。
他會復活的……對嗎?
但末帝打破了單無綺的幻想:「黑鬍子死透了嗎?」
「是的,陛下。」武將恭敬地回答,「再狡詐的生物也無法三次騙過死神,這是他的第四次死亡。」
單無綺死死抓著末帝,一刻也不敢鬆手。
只有她知道,她到底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勉強克制住自己的顫抖。
末帝低頭:「鬆開。」
待看清單無綺臉上的表情,末帝怔了一瞬,隨後似乎回憶起什麼,補充了一個字:「請。」
「不!」單無綺激烈地反駁。
武將動容了一瞬:「陛下……」
嘩啦!
一隻無形的利刃眨眼間斬斷了武將的手臂。
武將捂著斷臂跪下,血肉模糊的斷口在幾個呼吸後重新長出一隻手臂,但他內心的畏懼和震盪卻沒有因此消散。
末帝淡淡道:「這裡輪不到你開口。」
武將本就低垂的頭顱變得更低了。
末帝的憤怒短暫如朝露,經過那一通暴虐的宣洩,他重新恢復了死水一般的平靜。
他低頭看向單無綺:「你很有趣。」
單無綺抬起頭。
一雙滿含著濃烈情緒的藍瞳映入末帝非人的雙眼,他在裡面看到了憤怒、悲傷、迷茫甚至不甘,但唯獨沒有畏懼。
帝國時代,末帝見過許多不畏死的男奴和女奴,他們之中不乏鋼鐵般的意志,但人死如燈滅,在他們的身體死去的那一刻,那卑微卻璀璨的靈魂也會一同消亡。
末帝突然多了一絲憐惜。
他伸出一隻手觸碰單無綺的臉蛋——一隻手足夠了,畢竟這個少女讓他生出了一絲興趣,但兩隻手又太過鄭重,對方擔不起這樣的殊榮:「我允許你問我三個問題。」
武將呼吸一滯。
單無綺惡狠狠地扇開那隻伸來的手,又重新牢牢地抓住末帝的身體。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末帝的意圖,以及自己可以周旋的空間。
末帝安靜地看著單無綺,猶如看著一隻陷入思考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