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猜測道:「兩位爺在妓院大打出手,有失蕭府顏面,大爺不好懲兩位爺,只得拿我們出氣,這便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轉而朝蕭貴作揖,笑說:「幸虧今是你去,否則這頓板子,得打在我身上。」
蕭貴見不慣他小人得志,咬牙道:「你休得意,大爺曉我冤屈,要打你替我出氣哩。」
福安記在心底,表面不顯,朝薛忠等人深深作揖:「打我時,萬望高高抬起,輕輕落下。」
薛忠道:「那是自然。」眾人又嘻嘻哈哈笑一團。
恰蕭生捂了屁股走進來,蕭勤戲道:「聽聞你屁股也開花了?」
蕭生癟嘴哭道:「我在後院餵馬糧草,前院一腳未進,做何打我?我要是死了,定是個屈死的鬼!」
蕭畫道:「大爺是打紅了眼,路過一條狗,也要來兩棍子。」
正說樂時,薛京掀簾而入,眾人皆怕他,一鬨而散了。
第11章 煙火
年節里,蕭肅康的同僚紛紛遞帖來拜,蕭旻陪了應酬,薛京、蕭勤、福安、蕭書及其它小廝,負責傳話接送,忙得不亦樂乎。
所來之客,人情薄點的,拜幾拜見個禮便走;人情厚些的,看坐吃茶、聊些場面話;關係更近者,擺上酒來吃一席,這般一日大半光景過去,來客漸稀,蕭肅康頭沉腳重,回書房歇息,正吃醒酒湯時,薛京稟說:「福安來見。」
蕭肅康不理,醒酒湯吃盡後,才「嗯」一聲,薛京打起帘子傳。
福安進來,解衣赤背,綁一根荊條,撲通跪倒在地。
蕭肅康吃驚問:「小奴才耍什麼花樣?」
福安作揖道:「小的效仿廉頗負荊請罪!」
蕭肅康問:「你何錯之有?」
福安道:「前日蕭貴挨了棍子,小的心知,他是代小的受過。蕭貴又說爺要打小的,替他出氣,小的想,左右躲不過去,倒不如來痛快領受,一了百了。」
蕭肅康心底想,蕭貴這蠢材,未有這奴才半點伶俐。表面不顯,只笑道:「我不過念從前主僕之誼,敷衍他兩句,怎當的了真。我行事,素來獎懲分明,你又未犯錯,打你作甚!」
福安大喜,深深跪兩拜,千恩萬謝。
蕭肅康說:「你起來,穿好衣裳,我有話問你。」
福安連忙站起,整理妥當後,問道:「大爺請說。」
蕭肅康問:「你伺候九爺多久了?」
福安回道:「九爺進府前,小的便跟在身邊伺候,後九爺經商,一家家開鋪子,南來北往談生意,杯盞應酬間,倒也不背小的,小的也曾在里穿針引線,跑跑腿、算算帳,見了些世面。」
蕭肅康饒有興味道:「你這般能耐,我考考你。」
福安道:「大爺請考。」
蕭肅康問:「在江南蘇州,可有位姓莊的掌柜,專做甜酒生意?」
福安想想道:「姓莊的,小的不記得,但小的知曉,有位姓張、名喚茂盛的掌柜,和九爺有來往,他在蘇州開名酒鋪,專賣豆酒、細花燒酒、三白酒、雄黃酒、麻姑酒,葡萄酒,還有金華老酒,若說甜酒,張掌柜會隨節令花時,釀些薔薇露、桂花露、荷花露、菊花露,茉莉花露等,頗受蘇州女人歡喜。」
蕭肅康未及多話,薛京隔簾稟報:「夫人來了。」
蕭肅康道:「領她進來。」朝福安道:「你去罷,在我處老實當差,日後有你好處。」
福安疊聲稱謝,出去時,斜眼睃見薛京領李氏進來,他退到棉簾外,半蹲俯首弄足靴,豎耳細聽,隱隱聽李氏說,哪成想她就死了。
帘子猛得一掀,薛京問:「你還不走?」
福安起身道:「這就走了。」後暫且不表。
話說光陰迅速,轉眼十五元宵至,府中男丁乘車坐轎,往燈市去了,老太太則請眾女眷至花廳,聽戲賞燈。
林嬋帶了劉媽,小眉前往,遊廊屋檐掛滿花燈,走進廳里,大梁、窗欞、抱柱、屏風、桌面、椅凳更是掛、吊、懸、插、立滿各式各色燈,一盞一盞,彩繪描摹,光影朦朧,活靈活現。
林嬋仍和老太太、李氏等坐一席,擺上糕點香茶,綺雯、雪鸞、青櫻等丫頭站旁伺候,戲聽半途,一六七歲小兒,滿臉是汗跑來,問李氏:「母親,我大哥在哪?府里遍尋不見。」
李氏道:「旻哥兒逛燈市去了,沒帶你去?」
那小兒一跺腳,脹頭紅臉道:「大哥又戲耍我。」眾人皆抿嘴笑。
綺雯湊近林嬋,小聲道:「這是遠哥兒,今年七歲。」林嬋看他個高壯實,比年紀顯得大些。
老太太拉蕭遠到身前,摟進懷裡,笑道:「我的親孫兒,這滿屋的花燈,不夠你看?台上唱的戲,不夠你聽?十幾碟糕點,不夠你吃?不比那人擠人的燈市強百倍?」
蕭遠道:「官家會放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