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嬋想,好沒禮貌,出去也不曉知會一聲。
蕭雲彰走出房,見喜婆、丫頭及小廝,在等了討賞,命蕭乾賞每人五兩銀子,略頓問劉媽:「你家小姐用過飯沒有?」
劉媽回道:「早飯過後,只吃了幾遍茶,粒米未進。」
蕭雲彰皺眉吩咐:「送些吃的到房裡。」不再多說,穿堂過院,來至前廳,桌席擺全,杯盤碗碟,美酒佳肴,不必多說。
蕭老太太和族中長老做首位,其次是蕭肅康、蕭明莊、蕭任游、蕭桂秋、蕭實厚一干兄弟,另一邊,李氏、蔣氏、趙氏這些家眷堂客也悉數到齊,在廊上也擺了幾席,丫頭婆子同坐,廝童同坐。
蕭雲彰一一敬酒,再坐蕭肅康側首,蕭肅康隨口問:「怎不見你邀的賓客?」
蕭雲彰微笑道:「我所識之人,皆為市井商賈,國公府怎樣的門第,實難登堂入室。」
蕭肅康道:「可另在外置辦筵席。」
蕭雲彰道:「納娶繼室,不必再多此一舉。」
蕭肅康問:「明日起身出京?」
蕭雲彰說:「正是。」
蕭任游醉醺醺,踉蹌步過來,端盞笑道:「我敬九弟一杯,謝你把柴市交予我,我定不負眾望,好生經營。」蕭雲彰笑把酒吃了。
蕭肅康道:「你也是心大,明曉他是何等人,怎還敢將柴市給他?」
蕭雲彰笑道:「五哥胸懷溝壑,只生不逢時,才無所事事,但得專心起來,定有大成。我生意做得疲累了,不用看顧,每月間還有利息收,何樂而不為。」
蕭任游道:「你等著罷。」
四弟蕭桂秋,七弟蕭實厚也來敬酒稱謝,蕭雲彰來者不拒,場面甚是熱鬧。
且說廊上一桌,坐福安、蕭書、蕭畫、蕭乾、蕭勤、蕭生及薛姓兄弟,吃到半酣,言語未免鬆懈,蕭勤撓頭說:「我怎麼了,腦里雲飛霧繞,糊裡糊塗的。」
蕭乾戲道:「想綺雯想糊塗了?」
蕭勤擺手道:「不是說林小姐嫁旻少爺,怎地這會兒,倒與九爺成了鴛鴦?」
眾人心照不暄笑起來,福安啃過豬蹄,滿嘴流油問:「蠢材,你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
蕭勤道:「我是真不知。」
蕭乾道:「你可聽過一折戲?」
蕭勤道:「直說便是,勿要曲里拐彎。」蕭乾道:「漢人韓信,出兵攻打項羽,表面上,大張旗鼓派人修築棧道,暗中在要道陳倉出兵,殺了個項羽措手不及,進而平定三秦。」
蕭生壓低聲道:「老太太若是韓信,旻少爺便是那輕聽旁信的項羽。」
蕭勤頓了悟,拿眼睃他們,停落蕭書、蕭畫身上,問道:「你們也知了?」蕭書、蕭畫默認。
蕭勤大罵:「旻少爺待你倆不薄,怎地也幫著瞞騙?良心何在?」蕭書、蕭畫面含羞愧,只是不語。
福安道:「怪他倆作甚!我們做奴才的,又不只一個答應主子。上面的上面,皆是我們的主子,聽誰的話,看誰眼色,這點機靈勁再沒有,可在國公府白待了。」
薛忠舉盞道:「難得糊塗,難得糊塗。」
蕭勤道:「我若是旻少爺跟隨,拼了性命,也要訴諸實情。」
薛京不曉打哪裡冒出,拍了拍蕭勤肩膀問:「你要與旻少爺說甚麼?」
眾人不語,蕭勤看到他,酒嚇醒一半,連忙道:「今兒廚子不錯,有旻少爺最愛吃的燒鹿肉。」薛京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福安嘲笑問:「這就是你拼了性命?」
蕭勤作揖道:「我上有爹娘,下有弟妹,至今未娶,無後為大,對不住旻少爺了。」眾人又笑了一回。
薛誠咬牙道:「這個薛京,著實可惡,有機會定要教訓他一回。」
薛全道:「他武藝不弱,只怕我們全上,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福安道:「對付薛京,唯有智取。」眾人問如何智取,他又道:「我玩笑而已,豈能當了真。」
蕭畫偷問蕭書:「明早見到旻少爺,該如何交待?」
蕭書道:「我哪裡知!」他亦憂心忡忡,不在話下。
蕭雲彰吃得大醉,由蕭乾、福安攙扶進新房,放躺在床上,給林嬋作一揖,一溜煙退出門去。
林嬋著實為難,思慮半天,還是走到床沿,俯身替他脫掉鞋襪,解褪外袍,拽過大紅被,蓋他身上,再叫劉媽、小眉進來,命劉媽往廚房端一碗解酒湯,自坐到妝檯前,面對銅鏡,和小眉一起,除去金梁鳳冠,一點點抽拔寶珠翠鳳。
蕭雲彰睜開眼,滿目清明,何見醉意。他默看林嬋卸妝,莫名想起亡妻姜氏。
已記不清她的模樣,蕭老太太為把控他,將娘家親戚的女兒說給他,稱是官家女兒,秀外惠中,讓他娶他便娶了,洞房時才見面,纖細瘦弱,相貌平庸,同她說話,總悶聲不響,原以為是膽子小,後才知曉,她根本不願嫁他,被迫服從,打心底鄙視他商賈身份,深以為恥,懶得搭理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