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道:「我不吃酒,我來討喬云云一句話。」
鴇母道:「酒莊的李大富做壽,抬轎子來接她去唱曲助興了。」
福安問:「何時回來?」
鴇母道:「不過半個時辰。」
福安道:「不打緊,給我整點酒菜,我慢慢等她。」
鴇母領他往廳里坐了,端上酒肉,福安邊吃酒,邊聽歌妓彈琵琶,巧見桂娘子經過,喚住她,請吃盞酒兒,桂娘子吃著問:「怎不叫個姐兒陪,在這吃干酒。」
福安道:「我來尋喬云云,說句話兒就走,奈何她不在,只得等著。」
桂娘子道:「等甚麼,她在房裡哩。」
福安道:「虔婆怎說她給李大富做壽去了?」
桂娘子笑道:「虔婆話能信,十句有九句半是假。」
福安謝過她,拔腿往樓上走,走至喬云云房,用手指蘸了唾液,捅破窗戶紙,往裡窺覷,果見喬云云在房內陪人吃酒,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魏寅。福安一腳踹開門,自顧嚷嚷:「雲姐兒原來在這裡,怎讓老虔婆騙我,在下面虛等光陰。」
魏寅拍桌,沉臉道:「可惡小廝,狗仗人勢,竟敢恁般硬闖。」
福安拱手作揖道:「不知魏千戶在此,失禮了。」
喬云云起身,拉福安往裡間,站定輕聲問:「你來有何事?」
福安道:「老爺命我來,得雲姐一句話,願還是不願。」
喬云云笑問:「怎這樣火急火燎的?」
福安道:「你覺火急火燎,府上老爺度日如年哩,我受你連累,今兒還挨踢兩腳,正痛著。」
喬云云道:「我後兩日有閒,只待蕭大人安排。」
福安道:「早些說不就得了,非要曲曲繞繞,讓我不得安生。」一刻不留,轉身就走。
喬云云闔緊門,魏寅問:「蕭肅康的小廝,尋你何事?」
喬云云斟酒道:「來問我,蕭九爺何時回京?」
魏寅道:「你哪裡會知。」喬云云沒言語。
魏寅道:「皇陵及佛寺的長明燈,燈油將換成山茶油,利益牽扯,一時暗流涌動,也是我們久候的機會。採買燈油一事,由魏泰負責,不再下權地方衙門,只與京中商戶合作,商戶負責採買、運送,上交內庫驗收,表面看似清透,無手腳可做,其實大有玄機。」
喬云云恨道:「十三年前,魏泰全身而退,十三年間,他如日中天,十三年後,他死期將至。」
魏寅道:「不可意氣用事,要清算的非他一人。」
喬云云道:「我明白。」
魏寅道:「魏泰要挑揀商戶,家中筵席必不少,若請你去,仔細他們言談,勿要漏聽,用心牢記。」喬云云點頭應下。
福安從怡花院出來,沒走兩步,一場大雨傾盆,他在胡同穿行,只得暫避屋檐之下,用袖籠包頭,穿堂風激猛,吹得雨斜打身,把衣裳都淋透了,等有半刻,雨勢漸輕,他大步雲飛歸府,進了二門,直往書房去,過拱橋時,因著匆忙,自顧悶頭走路,不防惠春從那頭過來,亦匆匆的,待兩人察覺,已避讓不及,撞個滿懷。
福安作揖表歉,惠春見他從頭到腳,濕噠噠地,掏出帕子遞他問:「抹一抹罷,怎這般的狼狽!」
福安未接,指有急事向老爺稟報,惠春道:「今晚亥時,我在園裡朝南那棵桂樹下,你一定來,我有話說。」
福安皺眉道:「我們無話可說。」
惠春道:「怎會哩,總有一兩句話說的。」
福安道:「我說沒有就沒有。」 擦肩而過。惠春氣得咬牙。
再說林嬋,聽得簾響,抬眼見蕭雲彰進來,酒氣甚重,持壺斟茶給他。蕭雲彰拉她手,坐他腿上,取出簪子,插進她髮髻里,林嬋抬手拈了拈,微笑道:「我落在園子裡,命齊映去尋,卻是被你撿著了。」
蕭雲彰道:「戲摺子里常有這一出,公子撿了小姐的簪子,或手帕、荷包扇子之類,小姐回來找,兩人相遇,互生愛慕,成就了一段佳話。今夜月兒正好,花木流香,螢火閃爍,你怎不來?」
林嬋不答反道:「九叔若碰到唐韻,那戲就好開唱了。」
蕭雲彰捏她下巴:「我若有那份閒情,豈會等到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