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道:「我害眼哩,待塗了明目膏再來。」
蕭任游道:「打掃完了再塗。」
福安道:「我恐大老爺尋我。」
蕭任游道:「他出府了,一時半會回不來。」見福安仍躊躊躇躇,上前踹兩腳,罵道:「狗奴才,我還使喚不得你了。」
福安無奈何,只得往宗祠,和四五仆子,收拾供器,懸掛幔帳,掃灰拂塵,請上神主,供奉遺真,一直忙到天黑,方才出來,鎖了祠門,但見天空漫天飛舞,落下好一場大雪,台階板路皆是白茫茫一片,他顧不得寒氣侵人,一手提燈籠,一手撐布傘,才走到府門,便見兩頂轎子抬進來,蕭肅康看見他,問道:「你在這做甚?」
福安道:「我琢磨老爺快回府,特來此迎接。」
蕭肅康問:「你眼睛怎麼了?」
福安道:「恐是害眼。」
蕭肅康道:「杜管事有明目膏,你問他討。」福安稱是,蕭肅康讓他附耳過來,壓低聲吩咐:「再問杜管事取二十兩銀子,一件白狐皮斗篷,給喬云云送去。」
福安巴不得的,連忙應承了,快步到帳房裡,只見雪鸞和杜管事坐著,圍炭爐烤火,吃紅薯。雪鸞看他,說道:「怎又撞見你,這眼怎地,前還好好的。」
福安放下燈籠和布傘,搓手問:」害眼了,你怎來這裡?「
雪鸞道:」夫人命我來的,和杜管事說白塔寺回禮的事兒。你哩?「
福安朝杜管事道:「老爺命我來取一件白狐皮斗篷,二十兩銀子送年禮。」
杜管事忙去開鎖翻櫃,雪鸞問:「送誰哩?」
福安道:「你管得倒寬,少些打聽沒壞處。」
雪鸞冷笑道:「當我不知!從前蕭貴,曉得勸老爺收斂一些,勸不動時,還會給夫人通風報信,如今你來了,倒替老爺瞞得嚴絲合縫,跟鐵桶似的,得罪了夫人,有你甚麼好果子吃。」
正說著,杜管事取了斗篷和銀子,用緞布包來,福安接過,道了謝,出門騎馬,往怡花院去,許是快過節了,又落雪,街道人行不多,幾個孩童倒有興致,堆了只雪人,插一枝紅梅在肩膀。
花炮時不時炸響,驚的馬一顛一顛,他的額頰濕冷,雪珠融在臉上,未披蓑衣,袍子浸透,已全然不顧,眼見怡花院在前,正是:紅籠窗花歌隱隱,黃燈燭火夜沉沉。
第80章 意外
接上話,福安至怡花院門首下馬,令護院:「把馬牽往後棚,多餵些糧草。」抱了布袱逕自上樓,喬云云的窗內,透出光來,他叩門,丫頭來開,見是他,讓等等,自去通傳,半晌才請他進房,再搬來桌子,擺幾盤燒雞醃肉鹹魚。
喬云云坐在火盆前篩酒,也不站起,只抬眼,慢悠悠笑問:「你這小廝怎來了?」
福安道:「我替老爺送年禮來。」
喬云云看也不看,只命丫頭收起,另賞他五錢銀子,說道:「外面寒冷,你渾身濕透,快吃盞酒暖暖。」
福安稱謝,與她圍爐共坐,脫掉棉袍架火上烘,喬云云篩一盞酒來,他接過吃下,面龐有了血色,問道:「有蕭九爺的訊沒?」
喬云云道:「你問我,我還問你哩,早時聽已乘官船回京,按理應該到了。」福安沉默。
喬云云看他臉色道:「怎地了,垂頭喪氣的?」
福安不答,反道:「你與那位魏千戶可是交好?」
喬云云道:「問這做甚?」
福安道:「你見到他,再問問他,可有蕭九爺的消息。」
喬云云狐疑道:「出甚麼事了?」
福安不肯說,吃盡盞中酒,站起穿棉袍,告辭出房,仍舊騎馬歸府,已是一更時分,天寒地凍,玉碾乾坤,他先往書房,裡頭一團漆黑,蕭肅康歇息去了,這才返回宿房,掀開厚氈簾,眾人躺在炕上,並排對腳睡著,唯蕭書還坐火盆前,見他忙朝手,福安坐過去。
蕭書壓低聲問:「哥哪裡去了?怎才回來?」
福安說道:「老爺差我送年禮,雪大路滑,不敢快行。你一直等我做甚?」
蕭書道:「哥提的事兒,我打聽到了。」
福安心猛得發緊,不便表現,隨意問:「我提的甚麼事兒?」
蕭書道:「哥難道忘了?你讓我打聽九爺,我冒了風險,差點被發現,唬的半條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