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嬋道:「倒無錯。」又指路邊食販道:「給我買塊梅花糕來吃。」
蕭乾去買來,林嬋吃了一路,直到門首,方下轎,進房命小眉打水沐浴。
蕭雲彰聽聞林嬋回了,過來見她,蕭乾道:「奶奶在洗浴哩。」領他在明間坐了,一併斟茶。
蕭雲彰問:「奶奶今日在怡花院做甚麼了?」
蕭乾道:「奶奶曉得爺要問,讓我如實答,在怡花院吃了酒席,見過喬云云,臨走遇見少卿謝大人、大理正姜大人,寺丞邱大人,刑部侍郎韓大人。再無旁話可講。」
蕭雲彰吃口茶,慢慢問:「吃了甚麼酒甚麼菜?」
蕭亁道:「飲得是果子酒,甜甜的,吃的是燒雞、醬鴨、五香肉、醉白魚,八寶豆腐、鹽水蝦,各色時蔬,一大碗肉骨鮮湯,還有一碟定勝糕。」
蕭雲彰道:「還挺能吃。光吃酒菜不美,還能不聽個曲兒?」
蕭乾道:「請了花魁沉香姑娘,唱了一折裴少俊牆頭馬上。」
蕭雲彰道:「沉香姑娘是何人?聞所未聞。」
蕭乾道:「虔婆坦白,沉香就是棠紅,前時為躲官司,偷偷藏起來,現風聲過了,改了名繼續接客。」
蕭雲彰問:「奶奶可有問我和棠紅的事兒?」
蕭乾道:「問哩,棠紅還將當年,爺向她求娶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說了。」
蕭雲彰皺眉問:「我何時向她求娶過?」
蕭乾道:「爺你忘啦!你娶奶奶前,與幾位掌柜在那聽曲,棠紅偏要吃你手裡的酒,莊掌柜提議,你何不將她娶回家去。爺問她可願意,那棠紅找了諸多理由,死活不肯哩。爺還氣得斷了包銀。」
蕭雲彰道:「不過玩笑話,豈能當真。」再問:「吃完酒還做了甚麼?」
蕭乾回道:「和妓兒們吟詩作畫,打了一回雙陸。再要跟虔婆去見揚州瘦馬,被我出聲阻了。」
蕭雲彰想,竟比男人還會玩。遂問:「她見揚州瘦馬做甚?」
蕭乾壓低聲嘀咕,至後說:「若不是我,那虔婆不曉怎地胡說。」
蕭雲彰笑道:「你還算機敏。」正說著話,小眉來尋蕭乾,一道去抬木盆倒水。
蕭雲彰起身走進房裡,林嬋穿著粉青灑花襖裙,坐在火盆邊,擰著發梢連串水滴,蕭雲彰接過干棉巾,要給她擦發。林嬋索性趴他腿上,先問:「聽聞魏千戶帶錦衣衛進來搜了一圈,沒尋到你走了?」蕭雲彰「嗯」了一聲。
林嬋嬌嗔道:「你輕點,扯得頭皮痛哩。」
蕭雲彰放緩手勁,想想笑道:「誰敢這樣使喚我?還嫌棄!」
林嬋笑問:「你躲在何處?」
蕭雲彰道:「祠堂里,靠祖宗庇護。」林嬋嘆口氣不語。
蕭雲彰問:「你見過喬云云如何?」
林嬋道:「她認下是常山縣縣令沈大人之女。且解衣給我看,滿身鞭痕累累,舊傷未愈,新傷再添,實在可怖,那魏公公竟有虐打女人的癖好,提醒我萬事小心,嚴加提防。真是個命運多舛的女子,若非父親被斬,理應一生順遂的。」
蕭雲彰道:「受當年燈油案牽連、被迫改命換運的,又何止她一個。」
林嬋沉默會兒問:「你很想走仕途當官麼?」
蕭雲彰淡道:「怎會不想。自少時受陳府家訓,修身立志,以父兄為榜,登科入仕,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出自北宋思想家、教育家、理學家張載所著《橫渠語錄》。」
林嬋轉臉瞧他,伸手摸他臉頰,暗想,他父兄出事後,不得不寄國公府門楣,棄仕從商,定也歷了彌久的痛苦歲月。她道:「我心疼你。」
蕭雲彰怔住,俯首看進她眼裡,她滿眼是他。心底愈發柔軟,微笑道:「你不心疼我還能心疼誰,我是你的夫。」
林嬋收回手,撇嘴道:「是,心疼你的人多哩,棠紅、沉香,喬云云,還有我不曉的,皆是你的露水夫妻。」
蕭雲彰道:「耍小性子,棠紅沉香也能拆成兩個人。」
林嬋立刻問:「審過蕭乾了?」
蕭雲彰笑道:「何來得審,你在房裡洗浴,我若進來,只怕現還沒洗好!」林嬋扭他腿肉一記。
蕭雲彰問:「謝少卿做甚為難你?我了解他些,生於名門望族,性子孤傲,又頗有才學,是而眼高於頂。在朝同僚里,志趣不合者,都懶得搭理,更況你這行商的女流。」
林嬋噗嗤笑道:「韓侍郎問謝少卿,為何還沒娶親。謝少卿說,乃少年時被一惡女戲弄,是而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蕭雲彰問:「難道那惡女,是你不成?」
第116章 告密
接上話。林嬋聽他問,說道:「十四年前,爹還在京任詹事,空閒時教上門弟子讀書,允我旁聽,常能見著謝京與他長兄,謝京體弱、膽小,不愛說話,遭人嫌棄,便常跟我身邊。我也不喜他,為支開他,沒少誆騙他。有一趟誘他上了樹,我就跑了,哪想他下不來,夏季片雲致雨,待天黑想起,才去尋他,遭了場大病,後就再不來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