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嬋望著馬車搖搖晃晃,駛出城門,再也看不見影了,嘆息了一聲,正要上轎,忽見五個和尚,排成一隊兒,皆穿茶褐衣,披袈裟,腳趿芒鞋,肩背布袋,從她面前經過,其中有個和尚,腦袋新剃,泛青頭皮燒點香疤,素眉淨眼,甚為熟悉。不由喚了聲:「蕭旻。」沒人理她,他們走得極快,似趕著出城,小眉張望問:「旻少爺在哪?」
林嬋道:「我看錯了。」或許真是她看錯了。
有道是:光陰似箭,流光易過,菊殘雁飛,才見中秋圓月,一陣冬風起,忽聽雪打窗紙聲。
蕭雲彰站在門首紅籠處,聽安海公公說話,待他言畢,沉默半晌,方道:「十四年前燈油案已結,我們活的人,不該再受困其中,皆往前看,未來很長,放過自己罷。」
安海公公冷笑問:「燈油案,老皇帝及孝德公主、蕭肅康魏泰,雖死得死,懲得懲,但絕非他幾個,還有人隱在暗處,朱寧煜真就甚麼也不知?九爺甘心麼!」
蕭雲彰道:「我舊年攜妻南下,拜見丈人,他曾是前詹事,因燈油案,貶任浙江府任同知。我曾寄希望他告訴我真相,他只說,查又如何,不查又能怎地,所謂真相,不過是皇權一道旨,官宦一席話,人命如草芥,水中月,地上霜,一瞬成泡影。他勸我莫再查了,我當時不解,現方瞭然,也奉勸你,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安海公公道:「你莫勸我,我有自己的路走。」深作一揖,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嬋在燈下做針指,忽聽小眉稟告:「老爺回來了。」話音剛落,蕭雲彰已進來,林嬋迎前,要接他脫下的大氅,蕭雲彰擱到一旁,牽她的手坐回矮榻,撫她高隆的肚兒,又高興又擔憂道:「就這幾日了罷!」
林嬋道:「接生婆已進府了。」見他顴骨發紅,眼餳耳熱,命小眉端醒酒湯來,迫不及待問:「福安婚禮熱鬧麼?怎樣的情形,你細細講來。」
蕭雲彰笑道:「還福安!他已恢復原名,夏顥。」
林嬋道:「沒想到他竟娶了徐巧珍。」
蕭雲彰道:「徐巧珍合離回徐府,年紀輕輕,再嫁情理之中。」又道:「夏顥欲參加明年春闈,日後登科入仕,要當官兒,娶徐巧珍,有個首輔丈人,倒是好盤算。」
林嬋撇嘴道:「我倒希望他對徐巧珍,是有真情意才娶的人家。而不是甚麼好盤算。」
蕭雲彰攬她頸子親個嘴兒,笑問:「你當初嫁我時,可有真情意?」
林嬋坦承:「確實沒有,我也好一通盤算。」
蕭雲彰大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又何必強求他!」
林嬋也笑了:「今兒小眉在街上遇見雪鸞,說惠春回蕭府了,她當初被驅攆時已懷有身孕,如今蕭旻出家,她上月誕下子嗣,府里上下格外珍視。」
蕭雲彰笑聽不語,然後道:「我吃席時,聽徐閣老說,皇上要調爹回京,官復原職,三番兩次下旨,皆被他拒了,說年歲已大,神智漸昏,在浙江府任同知,已是勉為其難。皇上便不再強求了。」
林嬋嘆氣道:「他現在一個人過,身邊也沒個照料的人。」
蕭雲彰摸摸她的臉兒,溫和道:「待你生後,我們往蘇州去罷。」林嬋喜上眉梢,正要說話,小眉跑進來,將醒酒湯擺在蕭雲彰面前,蹲到火盆前,搓著手兒道:「好大一場雪。」
林嬋聽了,入冬第一場雪,她要看的,就要下地,蕭雲彰道:「你莫忙。」 俯身替她穿鞋,再拉著手,走到窗前,外面在下雪,紛紛揚揚,瓊花亂舞,雖是彤雲密布,無月無光,卻因滿目銀色,顯得亮堂堂的。
蕭雲彰攬住她的肩膀。
林嬋笑道:「我想起你說過的一句話兒。」
暗昧處見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
(完結)=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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