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得知淡然,失之坦然。爸爸教給了你這些道理,但現在,自己卻做不到了。
很可笑吧,但爸爸還是奢望你能原諒我自私的選擇。
音音,在爸爸走後,你不要難過。
因為這對爸爸而言,是解脫是自由,是再也不用遭受病痛之苦,不用忍受自尊心的折磨,更不用牽累旁人跟著受苦。
等我走後,你要好好照顧媽媽,她這幾年為我受了很多委屈。
這些無妄之災,本不該她承受的,但她卻沒有過一句怨言,反倒是我,脾氣越來越古怪,讓她受累了。
音音,死亡是每個人的終點,爸爸不過是提前抵達了。
爸爸會在另一個世界守護著你,看著你找到自己熱愛的事業,找到摯愛的另一半,看著你結婚,。
音音,終有再見時。
永遠愛你的父親,梁蔚。」
最後一個字讀完時,窗外雲破日出,冬日寒霜被午後的艷陽消融。
烈烈日光落在梁舒音的背影上,她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攥緊了那封遲遇的信,弓著背無聲啜泣著,兩行清淚順著她臉頰,墜在了泛黃的信紙上。
從陳可可的病房出來後,陸祁溟整個人都是懵的。
醫院人多了起來,看病的,探病的,腳步匆忙雜沓。他凝眉往前,沒注意,被擦身而過的人撞了下。
那人道歉,他卻只是訥訥地盯著別人的臉,直到那人走遠了,他才回過神來,自言自語般說了句沒關係。
虞海的冬日,雨雪收勢,頭頂是難得的艷陽。
他站在醫院門口,午後炙熱的陽光落在身上,他掌心卻是冰涼的冷汗。
陳可可的那些話反覆在他腦中循環著。
她怕痛,卻甘願在身上一針針刺下那隻蝴蝶。她怕痛,卻用鋒利的刀,用血淋淋的傷來止痛。
而這些,都是因為他。
他卻還指責她,指責她在這段感情里的冷血。
想來自己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胸腔沉沉嘆出一口氣,陸祁溟握著陳可可給的鑰匙,開車去了梁舒音家。
擰開房門,室內安靜得沒有一丁點兒響動,他找了好幾間房,才在書房的榻榻米上看見了梁舒音。
她似乎是睡著了,雙手緊緊抱著身體,偏頭靠在懶人沙發上,垂落的黑髮遮住了半張臉,另一半臉上有風乾的淚痕。
掌心還攥著張像是信箋紙的東西。
他彎腰,將那張泛黃的紙從她指尖緩緩抽出。
大概是被淚浸濕又干透,那紙張並不平整,但看見上面的內容後,陸祁溟的面色從微微的震驚,到遺憾唏噓。
最後,是無盡的悵惘與憐惜。
他在原地怔了很久,才將那封信疊好了,放在一旁,然後走到她身邊,彎腰去抱她。
然而,剛將她攔腰抱起,睡著的人便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