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森動作稍頓,眯起眸審視他,眼光銳利地刮向他眉間,逼問:「什麼意思?」
江沅聲不答,對他抬起手腕,示意自己動作不便:「讓我簽字,先鬆開我。」
「不行。」華森冷聲拒絕,轉動鞋尖抵住他咽喉,「你太過狡猾,我等你簽完。」
「好吧。」
江沅聲遺憾地輕嘆,勾唇道:「那我承認,我的確在拖延時間。」
他仰頭掙開鉗制,從領後口袋捏出枚棱狀物,流彩閃爍。
那赫然是顆紅寶石,不久前從袖扣摘下,內里嵌著瞳孔大小的定位器。
「該死!」
華森當即被激起殺意,狠力攆進他肩胛,提手要奪過那定位器。
重擊兜頭襲來,幾乎是在同一剎那,江沅聲肋骨斷裂,卻不退反進。他豁然抬手以筆尖為刀,一秒扎開對方咽喉筋脈。
血鏈噴濺,駭得全場譁然色變,紛紛戒備。華森皮開肉綻,驚愕之下目眥欲裂。江沅聲那雙黑瞳直視他,恨意砭骨:
「要死一起死,誰都別想逃。」
劇痛遏住了聲帶,華森啞然大罵,幾近野獸發狂。他拼力踹倒江沅聲,合掌捂著頸部,搖晃地站穩。
指縫頃刻被猩紅滲透,華森在劇痛下打了個手勢,四下所有人蜂擁而上,江沅聲被數隻手鉗制,一張臉血污染盡,宛如厲鬼附身。
瀕死之際,江沅聲禁不住戰慄,卻兀自勾起唇,笑盈盈地道:「很疼吧,您要麼先清理傷口?」
那血越流越凶,華森痛到五官猙獰,他沒料想自己會中招,這次趕來緬國,甚至沒帶止血繃帶。
局勢劇變,誰也不知江沅聲是否在耍詐,人群爆發起不小的驚慌。
而近處的那位男醫生見狀,手忙腳亂地上前,招呼旁人壓迫傷處,又急匆匆地轉身去拿藥箱。
男醫生翻出幾張的無菌棉布,又湊了瓶附帶凝創功效的噴劑,他轉身要走,忽然聽見砰地一聲,槍響驟起,裹挾疾風轟然掠近。
一切喧囂,戛然而止。
所有人轉過頭,望向牆邊。男醫生怔怔垂下頭,視野中央露出個窟窿,月復部已被子彈洞穿。
他不可置信地睜眼,仰頭,身後頎長的人影悄然覆落。
一雙冷色灰瞳凝視他,本該昏迷的人不知何時甦醒,商沉釉毫無情緒地念出一詞:
「叛徒。」
男醫生——宋凱,微微張口,似是想和前任僱主辯解,卻來不及說話,只抽搐著跪倒。
咔嗒,那隻槍轉匣上膛,商沉釉揚著手鎖定人群,傷痕斑駁的雙肩力氣耗盡,靠回牆壁,語氣漠然地下令:「江沅聲,低頭。」
話音落,子彈疾速飛出,一派連響,眨眼掃翻五人。
霎時有人驚恐慘叫,緬語、威利語、華語彼此相撞,震耳欲聾,亡命徒們想執槍反擊,很快又被激起怯意,紛紛抱頭鼠竄。
華森率先回神,倉皇地去抓人擋槍,卻當即被貫穿胸膛,掀倒滾地,攪得塵埃四舞。
常年扮演重症患者,華森體能嚴重退化,子彈緊追他狂抖的腿,直到膝蓋關節整個斷開。
他再無法反抗,面容扭曲地癱軟,痛到昏厥。
商沉釉眯眼,虎口被後坐力震傷,槍隨之掉落。他略頓了頓,繼而卡滯地弓腰,拾起槍,死神審判般,重新對準人群。
慘叫連天。
周遭混亂無比,無人注意到,所謂『死神』的眼瞳灰芒冷冽,瞳孔卻並未聚焦。
商沉釉被打入過強效藥物,此刻看似清醒,實則和瘋子無異。
他專注於開槍,耐心瞄準那些人的四肢並打中,不遠處車頂紅光乍亮,國際警隊攜帶狙i槍,在草叢後方現身。
高亢的警鳴從四面八方逼近包圍,有位穿戴防護的華人女性站出來,厲聲喝止。
那是找到定位信號,跟隨警方而來的祝文。
江沅聲仰倒在地,眼前無數人影晃動,他逆過那些抬頭眺望,看商沉釉朝他步步走近。
商沉釉分不清任何活物,他被藥效完全操控,喪失情緒感知,甚至不再有活人特質。
灰瞳仿佛無機器物,空洞地搜尋目標,有任何色塊在亂晃,不到兩秒即會被他擊中。
Chio……
江沅聲嘗試開口,卻發不出半點字音,他沒了力氣,只能抬手勾過對方的西褲邊緣。
經年海嘯在耳畔回歸,他和身邊人等來曙光,低泣似地發出囈語:
得救了……我們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