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了心理準備,楚衍也很難想像,蘇行人竟然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裡長大的。一樓本來就潮濕,不合理的布局更加重了缺點。現在理應是秋高氣爽的天氣,但黑咕隆咚的客廳里,竟仍然能感受到明顯的潮氣。到了冬天,怕不是刺骨的冷。
但這間房的老住戶們顯然不覺得有什麼,蘇行人熟門熟路的拉著楚衍,坐到了一張陳舊的四方桌前,笑問康義芳:「你們不是回老家了嗎?怎麼又來珠城了?」
「嗐!別提了!」不等康義芳答話,范玉巧端著兩杯水走了進來,「杯子我拿開水燙過的,蘇哥……還有這位老闆,你們放心喝。」
蘇行人笑著接過,順嘴問道:「老家出了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范玉巧提起來就沒好氣,「我都說了別回去別回去,那家一個好人都沒有,回去干屁!我媽非不信,覺得自己撿了十幾年紙盒子,攢了錢好回去蓋房子。呵……」
「噯,看你,跟小蘇說這些幹嘛?」康義芳連忙阻攔女兒。
「我偏說!」范玉巧快人快語,「結果我媽剛表現出蓋房子的意思,我爸那邊的親戚烏央烏央的跟螞蟥一樣涌了過來。非說我媽拿的錢是我爸的賠償金,該歸婆家的,讓我媽吐出來。」
「我呸!」
「當初我們娘兩個怎麼討飯討到珠城的,蘇哥你還記得吧?」
「別說了,都過去了。」康義芳再次打斷女兒的話,又對蘇行人笑道,「小蘇難得回來,別聽她講陳穀子爛芝麻的。」
蘇行人點頭應是,又問:「所以你們回來珠城盤下了這家店?」
康義芳的身體僵了一瞬,范玉巧的眼圈也紅了。空氣里安靜了好一會兒,范玉巧才重新調整好情緒,擠出個笑:「那幾年沒什麼好說的。總之,又逃了一回荒。也沒地方去,於是想再來碰碰運氣,算不准你還有空房給我們租呢?
誰想到他們告訴我,你上大學去了,房子給別人了。我們只好在跟西門李婆婆家租了間房。我媽繼續撿垃圾,我去飯店洗碗,安頓了下來。」
范玉巧簡略的說著這幾年的經歷,「去年吧,零食鋪子的老闆說不想開了,想轉讓。那不是巧了嗎?我從小在這裡幫著賣貨,我比他還熟呢,就把店盤下來了。」
短短几句話,描述了康義芳母女曲折坎坷的半生。楚衍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對母女,不知為何,再次忍不住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緣的鄒映芳。不過,看這對母女目前氣色還好,又不自覺的替她們高興。
「說起來,」康義芳端了一籃子砂糖橘過來,關切的問道,「我聽說你把房子給人了?好端端的,你怎麼把房子給別人了呢?我聽鄰居們說了,這可是鍾阿婆留給你討老婆的,值大幾百萬呢!」
聽到康義芳的疑問,蘇行人先給楚衍送了份秋波,挨了楚衍一個白眼後,才笑眯眯的回答:「沒給人,產權在我手裡。」
「那我匯款交房租,都是匯給一個叫李夢雲的女人?」康義芳一拍大腿,「難道是你老婆?」
蘇行人哭笑不得:「你別瞎說,那個是孤兒院的會計。」
康義芳和楚衍都愣了愣。
蘇行人笑了笑:「鍾阿婆當時把房子留給我,是考慮我年紀小,養不活自己。現在我過得挺好,不缺這三瓜倆棗的,所以通過街道聯繫了孤兒院,把每個月的租金轉給他們。一個月租金不多,給孩子們添道菜也是好的。也算給阿婆積福了吧。」
「這樣啊……」康義芳喃喃,隨即又笑了起來,「也好,也好。你從小心眼好,將來有好報的。」
蘇行人:「……」心眼好?剛他對象還在吐槽他讓人幹活只給底薪呢。
但康義芳母女顯然不這麼想,范玉巧也接話道:「對呀,那年我跟我媽討米討到珠城,多虧了蘇哥肯收留我們。不然……」范玉巧的聲音低了下去,曾經的顛沛與恐懼,盡數咽回了肚子裡。反正現在她們過得挺好,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范玉巧搖頭甩掉腦海里的雜念,又笑問蘇行人:「說起來,蘇哥你今天回來是?」
總算進入正題了!蘇行人便跟康義芳母女介紹道:「我朋友楚總,他對嘻嘻零食的經營模式有興趣。原本只想來看看,沒想到遇到了你們。麻煩你們給他詳細說說,行嗎?」
楚衍心中一喜,在對經營模式的調查中,有熟人和沒熟人是截然不同的。往往熟人提供的細節,就是成功的關鍵。尤其在他對下沉市場完全陌生的情況下,能聽一聽來自她們的真實的聲音,無疑是莫大的利好。
蘇行人當年的無心插柳,屬實讓他占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