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辜負她一片心意,可鎮北王府沒了,她不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林桑晚了。
林桑晚閉上眼,抱住她,不再看她,只怕自己多看片刻就會心軟,緩緩道:「我可是南虎軍第一猛將,沒人能傷得了我。我的全家福都給你了,可一定要好好待它,把它養得膘肥體壯。」
話到這裡,陸青鈺還是不甘,還是不願。
陸岑信步走了過來,依舊是當初那個鮮衣怒馬少年郎。他拉起陸青鈺,眉毛上挑,眼眸染上哀色,說出的話卻十分欠揍,「青鈺,你搞什麼,弄得生離死別一樣,年節回都不是還能見上,真他娘的丟人。」
「你自己不也紅眼了。」不管什麼時候,兩人總是誰也不讓著誰,陸青鈺甩開他的手,瞪眼啜泣道:「我是姑娘家,哭哭怎麼了,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才是丟人丟到家了。你看人家沈首輔,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多學學。」
陸青鈺內心嘀咕:怪誰,還不是你不爭氣,你要是爭氣些,晚哥早成了嫂子,我至於哭嘛。
被撮到傷心處,陸岑扶額道:「你皮癢了是吧?」
「呵,又想打架是不是?」陸青鈺挺直腰板,雙手叉腰道:「來啊,怕你啊。」
看著兩人,林桑晚眼底的悲傷一掃而光,小心擦拭眼角,然後笑道:「天涯路遠,多加小心。」
站著的兩人回過神來,陸岑靜默地凝視著她,許久未說話。陸青鈺不敢再看林桑晚,長裙一甩,跨步出了屋門,留下一句:「下次,......我來接你,你不能再拒絕我了。」
林桑晚輕嗯一聲,微仰著頭,竭力不讓眼淚墜落。
陸岑從袖袍中取出一物拋給她,林桑晚雙手接住,卻是把含鞘的短刃。
「你慣用劍,皇城多處不讓佩劍,這東西是我讓老頭子帳下最好的工匠鍛的,用於防身最好不過。」頓了頓,陸岑笑道:「你也多加小心,有事就讓金雷神傳信,我定會趕來。」
林桑晚拔出,小巧鋒利,削鐵如泥,問道:「這刀起名了嗎?」
「你取?」
「碧落吧,碧落黃泉,刀下無生。」
「嗯。」陸岑認真地瞧了她一眼,而後轉身,一道細微清婉的聲音傳入耳邊,「陸岑,多謝。」
他笑了笑,沒有回頭。他要的從來不是一句多謝。
陸岑剛走出屋,陸青鈺就急忙告狀:「三哥,這隻臭狐狸又欺負我。」
每次來到林宅,陸青鈺總要去找許蘭知說上幾句,可兩人話不投機,說著說著又要鬧氣彆扭。陸岑看了看許蘭知,這兩人怎麼又吵起來了。
「別鬧,走了。」陸岑似乎心情不好,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縱容她,跟沈辭三人道別後,拉起陸青鈺的手臂就往外走。
陸青鈺轉頭對許蘭知不服氣道:「臭狐狸,下次我一定不會被你機關困住。」
許蘭知揮了揮手,笑道:「好走,不送。」
轉身瞬間,清風拂過過綠枝,桃樹下的許蘭知嘴角噙笑,一雙狐狸眼狹長明亮,內斂著溫潤與狡黠,實在是俊極媚極。陸青鈺呆了片刻,心跳如鼓。
待陸氏兄妹一走,院中又恢復了寂靜。許蘭知瞧著石桌邊的兩人靜坐不語,識趣地進屋去了。
正午時分,烈日炎炎,陽光透過繁密的桃枝,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如同碎金般鋪陳在兩位青年的衣袍之上。
白衫男子與玄衣青年皆身姿挺拔,宛若松柏,可周身氣質卻截然不同。
蕭逾白一身玄色錦袍,頭束金冠。他的身量要比沈辭高點,肩膀也更寬些。
他提起茶壺,滿上茶盞,將其中一杯移至沈辭面前。舉止間,從容有度,皇族之威儀若隱若現。
然而,他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眼底散發著不寒而慄的殺氣。在北疆的這四年,他的風雅矜貴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野性與冷峻的烙印,猶如一匹孤狼。他自如地換著面具,現在的他好似來自地獄的修羅王。
坐在蕭逾白前面的沈辭白衣勝雪,神姿高徹。容色俊美如畫,氣質極清極雅,仿若滿月映秋水,繁星落寒潭。
他托起茶盞,細嗅茶香,輕啜一口,然後緩緩閉眼。可睜眼時,清冷之氣錚然凜冽,眼底藏著深不見底的陰鬼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