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卻因一時不慎,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沁蘭簡直不敢想像,要是裴安夏有個好歹,她和清菊該怎麼辦?
倘若二公子當真追究起來,她們恐怕死上一百次,都不夠賠罪的。
眼見穆霄野提步走出房門,沁蘭連忙拉著清菊跪下,重重叩首在地。
「二公子,奴婢沒有照看好夫人,奴婢自知有罪!可還望二公子念在奴婢多年來勤勤懇懇地辦差的份上,高抬貴手,饒恕奴婢不死!」
沁蘭語速極快地說完,接連磕了幾個頭,磕到額角都破了皮,滲出刺目的鮮血。
穆霄野良久沒有說話,沁蘭以為他正在該如何懲處自己,後背不知不覺間已然被冷汗打濕,濕透的衣裳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穆霄野總算大發慈悲地說了一句:「起來吧。」
沁蘭面上浮現幾分茫然之色,明顯是不敢相信此事就這般輕飄飄地揭過了。
正當她愣神的功夫,穆霄野又不急不緩地開口道:「本來按照府里的規矩,你們合該被重責三十大板,然後發賣出府,以示懲戒。但是夫人極為看重你們,我不願在這等小事上惹她不快,所以便破例饒恕你們這一回。」
沁蘭聽了這話,再度叩首,一字一頓道:「奴婢謝過二公子!」
「我給你們這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但願你們能夠好好把握。」
穆霄野說著,視線落在沁蘭額頭的血跡上,淡淡地道:「在進門之前,先把傷口包紮好,別讓夫人瞧見,省得叫她擔心。」
沁蘭應了聲是,隨即起身,準備回屋裡處理傷口。她剛邁出步伐,忽然被穆霄野喊住:「眼下夫人情緒尚且不穩定,凡事儘量順著她的心意來。另外,為免再有意外發生,你們須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明白嗎?」
沁蘭鄭重地頷首,「奴婢知曉,還請公子放心。」
穆霄野擺擺手,示意她快去快回,自己則負手站在原地。
夜風呼呼地吹過,像刀子般刮在臉頰上,有種火辣辣的疼痛感。他卻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任由冷風呼嘯而過。
穆霄野驀地有些茫然。理智上,他覺得自己是應該恨裴安夏的。她自私愚蠢,讓敵軍細作有了可乘之機,導致將近八百穆家將士,因她連累而命喪戰場。
從這一點來看,裴安夏可以稱得上是罪孽深重。她現在所遭受的痛苦與折磨,根本不足以抵銷她過去犯下的錯誤。
可是,真到了這個地步,穆霄野卻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般憎恨她。或者說,比起恨,他的愛意更加洶湧。
他明知道裴安夏並不是人們眼中的好女人,但他偏偏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連他都想唾棄這樣的自己。
……
穆府的廚房得了吩咐,早早煮好易消化的粥在灶上煨著,碧梗米熬得細膩軟糯,連粥水都被染成淡淡的碧綠色。
沁蘭拿著調羹,一勺一勺餵到裴安夏唇邊,哄著她吃下去。「夫人,您昏迷了兩日,正是最需要補充食物的時候,再多吃幾口吧。」
裴安夏沒什麼胃口,吃著清淡的米粥更覺得沒滋沒味,她勉強咽下幾口後,偷偷抬眼觀察坐在不遠處的穆霄野。
他周身的疲憊仍未消退,這會兒正半靠在太師椅上,垂眼翻看著下屬呈上來的軍報。
他沒有束髮,墨黑的長髮散落在頰側,看上去少了些沙場上的英姿勃發,莫名顯出幾分頹廢。
裴安夏擔心他因為自己耽誤軍機,不禁善解人意地道:「你只管去忙自己的事情,我這裡有沁蘭和清菊守著,用不著操心。」
「無妨,也不是什麼要緊事。」穆霄野說罷,把軍報隨手擱置在桌面上,然後站起身,坐到床邊。
他接過沁蘭手中的瓷碗,看著裡頭還剩下大半碗的粥,不由蹙起眉頭:「怎麼吃得這樣少,是不合胃口嗎?」
裴安夏搖搖頭,如實回答道:「興許是剛醒過來,有些食欲不振,沒什麼大礙,休息個幾天就好。」
穆霄野聞言不敢輕忽,又舀起一勺粥,餵給裴安夏:「多吃一些,你太瘦了。」
儘管他的語氣乍聽起來十分溫柔,但卻隱隱透著些許不容置疑的強勢。裴安夏遲疑片刻,終是不敢違逆他的意思,張嘴吃下送到嘴邊的粥。
裴安夏每吞咽一口,都能感受到胃部正不停地往上泛著酸水。
然而,她生怕自己表現出抗拒的反應,會惹得穆霄野不悅,於是只好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欲望,生生把一整碗粥給吃完。
眼看只剩下最後一口時,她突然弓起身子,雙手緊緊攥著床褥,無法抑制地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