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采采當即眼睛一亮。
他接過糕點的功夫,宋盡遙便已經收起儲物袋,執筆續上先前停斷的地方,開始動筆了。
也不知宋盡遙是在各個方面都天賦異稟,還是替師弟抄寫門規抄得太多。
總之,他模仿許采采的字跡早已是一模一樣,就連許采采故意撒氣時張牙舞爪的筆勢,也能學得極為神似,任誰也難以辨別。
宋盡遙端坐於軟墊上,腰身筆挺,神情一貫的冷硬而嚴肅。
替師弟罰抄的模樣,與他平日練習艱深劍法的專注態度並無二致。
許采采則挨著他坐下,一邊吃糕點,一邊把自己今日與人起爭執的全過程一一講給宋盡遙聽。
從剛到長清宗就開始,他有什麼事都要讓師兄事無巨細地知道。
這是宋盡遙要求的,到現在已成兩人的習慣。
只不過講著講著,許采采就又要炸毛。
「謝問玉當時張口就來,真是氣死我了,我肯定是要罵回去的!」
宋盡遙並不願他生氣,對身體不好。
於是寫著寫著便放下筆,騰出手去揉許采采的腦袋。
「謝問玉有意掌門之位,將我視作對手,才會如此。」修士面色冷淡道。
「下回,你可以直接告知他,我無心與他競爭。」
說到這裡,宋盡遙卻又停住。
想到萬一到時候兩人又一言不合起了爭執,而自己卻不能時時刻刻守在許采采身邊,於是略一垂眼,又改了說法。
「罷了,采采不必再管。若有時機,我會親自告知。」
許采采這回被轉移了注意力,也顧不上生氣了。
他放下糕點,驚訝地問:「師兄,你將來不想做掌門?」
許采采年紀小,又整日無憂無慮的,心思單純得很。
他對長清宗掌門這一職位所代表的權力地位、勢力牽扯並無概念,更不提野心。
他只是認為一宗之主無疑是整個宗門裡最優秀、最厲害的位置,而他師兄宋盡遙就是宗門裡第一優秀的那個弟子,那將來就理應他師兄去做掌門。
宋盡遙已經重新拿起筆,「嗯」了一聲。
「為什麼呢?」許采采奇怪地問。
宋盡遙聞言偏過臉,看他一眼。
許采采精緻乾淨的臉龐就映在修士冰冷灰白的雙眸中。
「掌門事務繁多,我不能勝任,怕會覺得勞累。」
若只聽到前面,許采采還想辯兩句。
哪有什麼不能勝任,他看他師兄每次完成掌門師叔交代的事務,都做的特別好。
但加上了最後面那一句,許采采立刻就不辯了。
師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覺得累就不做。
他很快把這個話題拋到腦後,喝點茶水繼續告剛才沒告完的狀。
「後來我替師兄出完了氣,謝問玉說不過我,居然就說我是你養的小狗。」
許采采哼了哼,正打算繼續說自己是怎麼反駁的,就見宋盡遙再次將筆放下了。
前面許采采告了那麼多狀,聽了那麼多有關自己的難聽話,宋盡遙都表現得極為冷淡,沒有給人任何反應。
因為不曾把謝問玉放在眼裡,所以對對方口中說出的話自然也是毫不在意。
但如今聽到這句時,宋盡遙的神情卻立刻變了。
他眉眼壓低,一雙線條鋒利的眼直直看向許采采,語氣鄭重道:「你不是。」
「采采,你是師兄……」
因為找不出一個詞來表達對方在他這裡的位置,所以向來冷峻鎮靜的宋盡遙竟一時滯澀,眉頭也因此皺得更深,顯出幾分焦急的情緒來。
許采采見自己都不怎麼介意的事,師兄居然會如此較真,沒忍住大笑起來。
他乾脆直起身子,整個撲進了宋盡遙懷裡。
「我當然知道我不是小狗,師兄明明最疼我啦!」
宋盡遙接住他,胸膛起伏。
在霎時間緊繃起來的情緒,又因為許采采的話語與動作而迅速散去。
他不再多言,只是垂下眼皮,極低地「嗯」了一聲。
……
窗外日頭正盛。
熾熱的陽光透過窗縫投射進靜室,在木地板上映出一道道亮眼的光帶,無數細小的灰塵在光束中無聲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