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天沒人喜歡挨著灶台, 這碟萵苣做起來簡單, 吃起來脆爽, 還有碧透好顏色, 就連一貫逼著自己生咽吞嚼那些粗食的明寶清都覺得,算得夏日上品蔬餚了。
「昨兒換下來的衣裳全在這了嗎?」藍盼曉提著簍子又問。
明寶錦從屋裡舉出兩隻襪袋來,又趕緊去原先明寶清住著的那個小耳室里取了游飛給她做的一個小網兜。
「母親, 我跟您一道去。」她想去順便撈點魚呢。
「不准往溪水深處去。」明寶清坐在階上, 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從周家要來的大鋸和刨子正擱在她足邊,明寶珊留下的那兩隻竹鐲被她當做了臂釧, 高高推起雙袖箍住,露出修長有力的小臂, 手拈著炭枝在地上描描畫畫, 是在琢磨大繡架的樣式。
「知道啦。」明寶錦小心翼翼避開她畫的那一塊地,蹦蹦跳跳跟出門去。
夏日白晝, 竹門是敞開的,籬笆院門虛虛遮著,不擋清風。
『周小娘同母親身量相仿,但上身似乎要長一些,繡架的幅面做得稍大一些吧。』
明寶清想得周全,但卻沒有木匠那些趁手的工具,只能是一點點鋸了再刨。
正當她弄得滿身木屑時,忽聽見有馬蹄聲停在門口,她拿著鋸抬眸看去,就見那有一人站在那綠帷帳的後頭。
不敢進一步,不願退一步。
即便那個身影被籬笆牆上的藤蘿分割成了無數破碎的小塊,明寶清還是一眼就把人認了出來。
她有些慌亂,低頭看了看鋪了一地的木料,想把袖子扯下來擋住手,但又不想做的這樣明顯。
明寶清的心思波瀾不止,卻只深深吸了口氣,就立即朝門口走去。
院門一開,就見林千衡並他隨從馮叔站在外頭,一身藍袍染著灰,神情憔悴,望向明寶清的目光更滿是委屈疼惜。
至於馮叔,那張老臉上根本就寫著『識趣些,快趕他走』這幾個字。
「元娘。」林千衡直直地走進來,明寶清行了一禮,往後退開,道:「三郎來了,那進來喝口水吧?馬車最好是拴在外頭,我怕它吃了四娘辛苦種的菜。」
她這些熟稔而隨意的話語令林千衡很有些恍惚,似乎她就生在這樣一個山下小院裡。
看著她用竹簪隨意挽起的斜髻,林千衡很困惑地看著那個小苗圃,走進那扇小竹門裡。
明寶清在木料邊蹲下身,用炭枝在上頭寫名『橫一縱二』之類的編號,然後才用將其都堆攏到一旁去,拿來笤帚將木屑都掃攏,用簸箕裝起。
「先坐吧,稍待一會。」明寶清拿起裝滿了一簸箕的刨木花,拿到廚房去備著引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