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容已經是遮不住了,但用思鄉來解釋,也還過得去。
小婢女擱下茶,又去打水擰帕子,不怎麼熟練地勸道:「娘子別哭了,若是還想吃,郎主一定會同意的,如今郎主對你可是無有不依的。」
苗玉顏拿過帕子整塊覆在面上,很粗糙擦了一把,似乎是刻意摒棄了些薰染調教的痕跡。
「你去廚房再要一份,跟她們一起嘗嘗吧。」苗玉顏啞聲道。
小婢女笑著應了,屈膝行禮,退了出去。
明寶錦小聲與她說著游飛的一些事,從她們第一次見面說起,她能想起來的都說了,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去采地木耳的事。
「小青鳥發現他們在從前游家的那塊地上建碾磑。」明寶錦頓了頓,咽下了後面的話。
苗玉顏原本悲傷而平和的臉上湧現一層怒意,隨後又蹙起了眉,問:「什麼時候的事。」
「唔,有三四個月了吧。」明寶錦說著,就見苗玉顏忽然撫胸乾嘔了幾聲,她緊緊攥住覆在自己腹部的衣料,像是在忍痛。
「怎麼了?肚子疼嗎?」明寶錦著急地問。
苗玉顏面容慘澹地搖了搖頭,說:「沒事,只是噁心。」
她把點心扯到臉跟前,輕輕嗅了嗅那股獨屬於糯米的香氣,一些溫暖愉快的記憶冒了出來,她看見遊春生的笑臉,所以她也笑了笑,但那種噁心的感覺沒有消失,只是潛藏了起來,在她身體裡孕育著。
明寶錦想起游飛滿衣襟的血,一時間也沒有說話。
苗玉顏看著她低垂的睫毛,忽問:「青鳥發現他們建碾磑,然後呢?」
明寶錦嚅囁道:「被打了。」
苗玉顏的臉色竟還能再難看一點,明寶錦忙說:「不,不過現在都好了。游翁翁今年的繩子賣得不錯,冬糧也屯夠了,小青鳥養的豬也出欄了,賣了一些,留了一些,苗姨和游翁翁滷了一些,醃了一些,熏了一些。這個月過去,三姐姐就放大假了,她會教我和小青鳥念書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苗玉顏伸手想觸碰明寶錦,但不知道為什麼又縮了縮,是明寶錦把自己的臉貼了過去。
細嫩溫暖的觸感攏在她掌心裡,帶給她安慰。
「什麼時候可以再叫我來?」小婢女要帶明寶錦走的時候,她忍不住問,「什麼時候都可以。」
苗玉顏牽起明寶錦的手,按在那隻振翅的小小青鳥上,她把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問:「喜歡青鳥嗎?」
「喜歡。」明寶錦覺得她的掌心好冰。
苗玉顏看著明寶錦,像是在看一個從天而降的禮物,她的眼睛裡有千言萬語,但是她只是讓小婢女拿來了針線笸籮,從底下抽出了一塊並不起眼的帕子,疊在她手心,說:「給你了。」
明寶錦一步三回頭地看向苗玉顏,但沒有再聽到她說任何一個字。
她還坐在那副畫裡,像一卷能被人攏起來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