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溫先生。
明寶盈餘光瞥見一根細長的拐杖柱在她身側,月白的裙擺晃了過去,帶著一點松枝斷口的冷冽氣味。
「師長。」蘇先生起身,但溫先生沒有落座的意思,只是巡視了一圈,然後朝外走去。
蘇先生跟了出去,關切地問:「師長好些了?廚房裡燉了碧梗粥和嫩鹿脯,您用了嗎?」
「聖上又撥銀子給書苑了?」溫先生忽然問。
「沒有。」蘇先生有些不明所以,說:「快年下了,帳上還有富餘,不需要。」
「即便帳上款項有多,廚房用炭,何需用那麼好的?」溫先生轉過臉,鳳眼窄臉,看起來嚴肅而高傲。
蘇先生想了想,問:「那炭很好嗎?」
溫先生微微蹙眉,說:「粥全賴米好,鹿脯是炙烤的,腥氣的要命,簡直是折辱柏香氣。那些柏樹木炭,價錢幾何?」
蘇先生張了張口,轉首看向明寶盈的背影,又說:「先生誤會了,那炭不是買的,是明三娘送給書苑,我還以為會不太好,就給廚房用了。」
「明三娘?」溫先生語氣冷淡,說:「她還有餘錢做這些事,我瞧她這幾日很不像話,課上神色萎靡,應對也不似從前積極了。」
「不是買的,是她姐姐燒出來的,至於她,」蘇先生猶豫了一下,說:「她住在法雲尼寺,下了課回去要做活計,可能不夠睡。」
「呵。」溫先生拄著拐下了台階,隱約說了一句,「岑嫣柔的女兒比她脊樑硬,她若知道明家會有這麼一天,說不準還不會因為男人萎靡至死。」
台階上的蘇先生,庭院裡的護衛們,人人想扶她,人人不敢扶。
明寶清沒有在常去的茶室等到邵棠秋,她想,可能是邵棠秋還沒有找到機會打探清楚消息。
這事情大約也急不來,明寶清在街面上買了些藍盼曉囑託過的年貨,又去館驛拿了信件,繞了好大一圈才去書苑。
在去往書苑的道上,遠遠地,她瞧見一個眼熟的背影,穿著一件墨藍圓領袍,肩背寬平,還新換了一條粗一些的烙銀黑蹀躞,掐得腰細,袍子下擺晃蕩著祥雲紋,深棕革靴在行走間時隱時現。
就算是在萬年縣的街面上,遇上嚴觀也是一件巧事,萬年縣畢竟那麼大,幾十個坊。
明寶清沒有叫他,只讓驢子慢悠悠走。
一個岔路,兩個岔路,他們都做了一樣的選擇。
明寶清開始覺得有意思起來,走進了書苑的那條道,就像是被一個罩子罩住了,各種喧鬧嘈雜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驢蹄噠噠聲反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