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應該是永遠自由快樂的小青鳥,不該被誘發出這樣的人格來。
「噓,噓。」嚴觀抓著他的肩頭搖了搖, 難得伸手揉了揉他的臉, 替他抹掉眼淚, 道:「知道邵階平為什麼這樣嗎?他並非沉不住氣的性子。」
今非昔比, 褚令意與他和離,褚家往後與他半分干係都沒了。
邵棠秋對苗娘子的事情全部知情,對邵少卿更是厭惡, 她如今又平安誕下安王的第一個孩子, 邵家兩房人早就形勢顛倒了。
安王本就不喜歡在朝中經營人脈,盡心盡力提攜的唯有妻弟一人, 即便邵九郎資質平凡,但懂事聽話, 做事認真詳實, 如此最好!他沒有野心,性子又溫厚, 可熬成個五品官總還是有望的。
而邵階平雖還在太府寺,官位沒升也沒降,但太府寺進了兩位頗有見識的女官,三四十歲的年紀,都是從洛陽來的。
洛陽,是蕭世穎還是公主時的封地。
太府寺衙門裡又多添了兩京諸市署以便管理城中東西兩市的交易,還有一個常平署?的衙門用以管理米糧的平糴、倉儲。
女官分別是市令和署丞的官位,不過從七品而已,雖在邵階平之下,行的乃是分而治之的法子,但邵階平的權柄日漸被蝕也是事實。
女官的提請和批文都是宇文惜移交給吏部的,太府寺與司農寺本就是戶部的從屬衙門,邵階平自己就是宇文惜一手提拔,根本無從置喙。
這一樣,其實是宇文惜提拔邵階平時就算好的一步,邵階平也明白了,原來早年間的官運亨通,是有代價的。
游飛用手腕重重碾過紅紅的眼皮,冷冷笑了出來,「我知道,我說替大姐姐向他代為問候褚娘子,所以他課上特意教了一篇玉谿生的《送母歸鄉》。」
『停車茫茫顧,困我成楚囚。感傷從中起,悲淚哽在喉。慈母方病重,欲將名醫投。車接今在急,天竟情不留!』
每一字都在游飛心上捅刀子。
「我聽大娘子說,孟外郎有薦你去考武舉的意思?」嚴觀打濕了帕子給他擦臉,問。
游飛點了點頭,道:「孟阿兄在兵部消息靈通,說是讓我明後年可以去試試,不過也不急。若能文武雙全,不愁沒有衙門要我。但當不當官的,我倒沒什麼想頭。」
游飛上學還算認真,但課業也不算十分出類拔萃,只那一手字在文無盡的教導下愈發紮實,盧老夫子本就以書法見長,巡視課堂時發現了游飛的字,便另外點了他與幾個同窗留下來加練書法。
可能是游飛心裡揣著那樣深沉的恨,但生活中又浸沐著那樣多的愛,情緒充沛運在筆尖,筆法練得紮實了之後,再遇到盧老夫子這樣的名家一點撥,就有了脫胎換骨的氣韻。
學生的字各有各的好,只是盧老夫子偏愛游飛這一手字,雖還稚嫩了些,但滿篇都是少年意氣,於是就留了一篇他默寫的《軍讖》擱在自己書案上。
邵階平來
探望盧老夫子時就是瞧見了這一篇字,問起來才知道游飛也在這里讀書,心底嫉恨交加,才有了後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