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傳來她走動的聲音,明明是很輕的腳步,明寶清卻聽出了沉重的意味。
珠簾被撩起,滑落時又碰出不合時宜的脆聲。
明寶清循聲看過去,問那個模糊的黑暗人影,「冬日裡,殿下還用珠簾嗎?」
「阿娘死時是夏日,這裡的陳設沒有換過,留在了她去世那一日。」
蕭奇蘭輕描淡寫地承認了由禮部傳出來的那些風言風語,明寶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裝聾作啞。
「殿下……
在明寶清僵立的時候蕭奇蘭已經走到了跟前,忽得向她伸出手,但只是擦過她的胳膊,推開她身後的門。
月光流瀉,蕭奇蘭的面孔袒露出來,還是一樣的細膩淡然。
她看著明寶清驚疑的神色,笑了起來,說:「不要怕,這不是什麼會要你性命的秘密。我和他,是一個父親。」
第157章 金玉籠子
「我和他, 是一個父親。」
這話對於明寶清來說其實好可怕,而蕭奇蘭是在望著明寶清眼睛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的。
「為什麼反而更害怕了?」蕭奇蘭問。
明寶清張了張口,回答不出來, 可她心裡覺得越緊密的關係越是容易彼此傷害。
蕭奇蘭好像窺見了她的心思, 問:「你又生出退意了嗎?又要拋棄他了嗎?」
「殿下!」明寶清想讓她住口, 而蕭奇蘭笑了起來, 道:「這事情其實很簡單,你別拋棄他,他就會知足, 他若知足, 我與他就永遠在兩條路上,不會撞到一起去。」
明寶清看著蕭奇蘭,她與嚴觀並不相似, 但知道了這兩人是兄妹, 又能在某幾個須臾間捉到相似的神韻。
「殿下覺得情愛能困住一個人嗎?」明寶清問。
蕭奇蘭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走出這間布滿陳舊記憶的房間, 道:「因人而異吧。姓蕭的顯然很難被困住,情愛更多只是一種遊戲。所以,他就顯得很奇怪。」
蕭奇蘭已經走到庭院裡了, 她轉身看明寶清, 說:「但他喜歡的人是你,又不那麼奇怪了。」
明寶清知道自己很好, 但她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能困住野心的金玉籠子,嚴觀真就是對姓蕭這件事沒有任何興趣。
「他阿娘姓寧, 也是個很好聽的姓吧。」明寶清走下台階, 對蕭奇蘭道:「我本來以為他幼年時的日子應該很困頓,畢竟是飢一頓飽一頓, 但嚴觀說,也有很快樂的時候,比如說飽餐一頓後躺在他阿娘膝上看雲,雲又不用錢,而且那時候他還有娘。」
躺在娘的膝頭看雲,這世上竟然還有嚴觀能享有,蕭奇蘭卻無法得到的事情。
「殿下,我困不住一個人,約束不住一個人,有些事情他不做,那就是他不想做。有些事情他若執意去做,那也不是我不夠好。」
蕭奇蘭忽然四下瞧了瞧,彷佛這裡散著一個破碎的魂魄。
「把這句話再說一遍。」
明寶清有些不解,但還是輕聲複述了一遍。
嚴觀在府外等了一個多時辰,當明寶清看見他從桂樹的影子裡走出來時,落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