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那時候萬念俱灰的心境,明寶珊此時才知道什麼叫做輕舟已過萬重山。
朱姨睡著了,醉後她總是睡得格外沉。
明寶珊替她掖了掖被子,聽見院外有些響動,她起身朝外去,果然就見明寶盈才回來,剛鎖好了內門從台階上走進庭院裡。
月光仿佛在她面上塗了一層薄薄脂粉,可難掩她一臉的悵然倦色。
明寶珊正要說話,忽然笑了。
明寶盈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披著孟容川給她的一條薄巾,這長巾是隴右產的絨褐,上品絨褐只做貢品,明寶盈肩頭這一條雖是中品,卻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春夜寒涼,」明寶珊說:「這樣忙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啊?」
「恐怕還要還一陣呢。」明寶盈黯然地說:「老主事沒撐住,今夜去了,他幾個街坊替他守了這夜,我明早要拿幾吊錢去支應,所以說度支司里真是一個人都分不出來了,我這一月連休沐都不得空。」
從戶部的張郎中鄉下酒窖里抄出來的簿冊和錢數成了撬開這件案子的關竅,鐵證如山,不可辯駁,刑部就有了從大理寺移交駕部司那些罪官的由頭。
老主事和幾個老算官、老主簿雖然放回來了,可又從度支司抓了另一批人去,老主事出獄時已是強弩之末,另幾人也要休息將養,度支司人手更缺,明寶盈每日披星戴月,虧得孟容川同她是一般光景,路上也能搭個伴。
「啊。」明寶珊輕輕叫了一聲,走到庭院中牽起明寶盈的手,道:「左右我無事,明日我替你去瞧著,唉,這老主事也是可憐人吶,可你也要節哀才是。」
明寶盈點了點頭,就見正屋房門推開一扇,檐下那隻沒做完的風箏在明寶錦頭頂輕晃,翠綠而纖細的竹骨勾勒出鷹隼的輪廓。
「姐姐回來了。」
正屋的桌上永遠都有吃的,褐色的粗陶碟子裡跌坐著四隻雪白白胖墩墩的糯米小團雞。
明寶珊一瞧就捧臉,「好可愛啊。」
小團雞里有一隻坐不太穩,歪著身子靠在另一隻小團雞身上,明寶盈看了看小團雞,又抬眼看著明寶錦軟綿綿倚在明寶清懷裡,簡直是一模一樣。
「這叫人怎麼吃?捨不得呀。」明寶珊仔細瞧那糯米小雞,見它們的眼睛是芝麻鑲的,嘴巴是用山楂醬點的,兩隻小丫爪是用橘絲黏上去的。
「不用捨不得。」明寶錦捏起一隻,『啊嗚』一口,把裡頭的紅豆餡亮給她們看,「唔,這回的紅豆還差不多,紅豆還是一顆顆的,但又綿軟。不像之前那樣要麼就是硬豆子,要麼就是糊糊了。」
「那些紅豆哪去了?」明寶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