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搖了搖頭,躺了下去,道:「罷了,我也不琢磨她們了,先把自己的命保住要緊。元娘啊,他們真是巴不得我死了,連給你六舅舅的續弦人選都挑好了!」
「什麼?」明寶清坐在床邊來,就見姜氏緊緊閉著眼,眼尾滑下一行淚來。
「王氏有個孀居的外甥女,三房有門路尋貌美的姬妾,你那四房的舅母看著清心寡欲,可你六舅舅同你四舅舅有一次吃醉了酒,一道宿在外院,她遣了個貌美的婢女去照顧他,外院的小廝莫不是死絕了?若不是我讓人去看,這怕這院裡要又要多一副眼耳。從前他安於現狀,沒什麼上進心,這些年我們苦著、熬著,也算憑父親的餘蔭熬出了頭,他們又想來拿捏他。」
嬤嬤在邊上勸著,要姜氏別哭。
明寶清握著她的手,說:「管他什麼牛鬼蛇神的,我只認您。」
姜氏好像就是要明寶清這一句話,她收了眼淚,道:「等我出了月子,再跟她們好好周旋!」
明寶清還有公事要辦,兼顧著姜氏這頭的情況,直到過去了半月,才有功夫同嚴觀一道去明家祖墳察看情況。
她知道林家的別院已經在動工了,明寶清站在山路上,遠遠可見建別院的地方已經砍了樹開了荒,像是森綠的密林里被摳掉了一塊。
這麼多年沒來,原本明寶清以為去往祖墳的道路會被草植攪亂,但道路居然還很清晰,嚴觀甚至在沿路的樹幹上找到了斧子劈砍過的痕跡。
「有人去祖墳掃墓嗎?」明寶清想不到會是誰,「不會是賊吧?」
「盜墓賊不至於把路開得這麼幹淨,他們只要勉強能走就行了,可這路,是專門讓人細細清出來的。」嚴觀拍掉手上的泥髒,道:「走,看看去。」
從前家中有祠堂可以祭祀,有牌位可以供奉,所以在明寶清記憶里,來祖墳的次數屈指可數,其中一次還是岑嫣柔下葬的時候。
明寶清當然記得岑嫣柔的墳墓在哪裡,她本來是要與明侯合葬的,所以棺槨被擺進了明侯的墓穴里。
那個冰冷而空蕩的青石磚的墓穴里現在只睡著岑嫣柔一個人,很清靜,也不錯。
明寶清從遠處瞧著就覺得哪裡不對,其他祖輩的墳墓落滿了枯枝敗葉和蛛網,但岑嫣柔墳前潔淨清爽,有線香供奉的留痕,甚至還有一把鳶尾。
眼下才出了正月,整座山都還將醒未醒,連個花芽都沒有。
可一把鳶尾倚在一隻高腳的酒碗裡,花瓣柔嫩地蜷著,莖稈微垂著,像是一位略帶了幾分倦容的美人。
這鳶尾是紫嫣鳶尾,溫泉莊子上育出來的那種名貴花種,就這麼被人輕易一折,送到墳前,似乎只是冬日裡山花未綻時的代替品。
「你是不是以為我從前很喜歡種花養花?」明寶清忽然問嚴觀,「所以才帶走了庭院裡的那些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