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劍花一轉,縱身跳下了房頂,「那顆腦袋先在你脖子上掛著,早晚我會再來討要。」
神經病。
晏星河冷笑,對方要走,他卻沒打算這麼輕易的放了他,一路收斂聲息跟在後面。
那野人飛入庭院後鑽進了一座假山。
晏星河四下打量,這院子是個閒置的空院,靴底一抬正要踏進去,一道劍光擦著假山的磊石從天而降。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那劍光來勢兇猛,晏星河猛地抽身而出,往後連退三步。
但見一個男人身披黑袍,長發用白玉簪松松束起,手執冰刃似的長劍跳了下來。
落地之後對方似乎看不著他,手中小巧的酒葫蘆一仰,飲下一口,腳底發虛一樣,跌跌撞撞的又朝他提劍發起了攻勢,醉漢似的吟唱,「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晏星河,「……」
今天遇到的神經病真是格外多。
這男人似乎喝了不少酒,已經是微醺的樣子。
用劍的人最忌諱底盤不穩,這人卻一步三晃,好像腳底下多出來一塊小石頭都能把他絆倒。
散則散矣,章法卻絕對不亂,喝一口酒就咿咿呀呀的唱一句詞,手中劍氣凜然如天花亂墜,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晏星河不是沒有見過這種眼花繚亂的打法,但招式繚亂的,往往勁力會被分散。
這人卻神奇的將二者兼具,柔中帶剛滿天撒網,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竟然叫他一時半會兒感到支絀,被逼得再次後退了一步。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
這人快把半首詩吟完了,晏星河終於在滿天亂飛的劍影中找到了一處破綻。
劍鋒一旋,宛如在巨大的漁網中間撕開一道裂口,鋒芒縱橫而出,直抵那瘋子咽喉,「你和剛剛進去那個人什麼關係?」
對方剛飲下一口酒,還沒咂摸清楚嘴裡的味兒呢,喉嚨就被劍尖給架著了。
他卻不急,反而是微微一笑,懶散的揚了一下眉梢——
好一張妖異邪肆的臉,目光絲縷一般順著劍刃滑上來,竟比狐族還像狐族。
「什麼人?這裡除了你我,還有第三個人?小朋友,這是我的院子,你不由分說踩著圍牆跳進來也就算了,現在還拿劍抵著我脖子,理直氣壯的質問我,你說我怎麼就覺著……有點子不高興了呢?」
「你的院子,」晏星河笑了,「這裡明明是一座空院。」
「今天之前它的確是空院,」那男人捏著酒葫蘆,不緊不慢的把脖子上的劍刃擋開了,晃了晃葫蘆底,「但是今晚之後,它就是我的院子了。倒是你,嗯哼,小朋友——你又是什麼人?」
他語氣自然,不像是臨時起意開脫的謊話,晏星河稍作思量,收了劍,不確定地問,「肅王爺?」
殷翎收劍入鞘,酒葫蘆往上高高一舉,「正是。」
他將晏星河打量一圈,笑問,「莫非你就是席間晏賜那小子提到的,單槍匹馬斬殺了掣天鰲,還從曼珠沙華裡邊兒全身而退的那位大哥?」
「不敢當。」
晏星河瞥了眼旁邊宴客廳的方向。
這個時辰,開席還沒多久呢,晏家的人可是準備了整整四十九道菜,恐怕筷子都還沒暖熱,這位王爺大人就從席上溜出來了。
這幾天他在劍莊裡聽到不少風言風語,說肅王爺和晏賜的姑姑當年聯姻,只是戰時為了拉攏天下第一劍的權宜之計。
晏家三小姐仰慕肅王爺不假,殷翎這人卻全然不好這一口,兩人成婚多年,連個子嗣都沒有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