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剎每天在喘不過氣的水壓之中醒來,盯著頭頂那一顆發光的妖丹,心裡只知道一定要拿下它,日久天長,忽然忘記了當初為什麼要選擇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這麼苟延殘喘的活著,對他來說,還不如死了痛快。
死亡的念頭一旦產生就揮之不去,蘇剎漸漸變得萎靡,就像漆黑的深海之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仿佛隨時都會消融於那片黑暗。
後來他也不去靠近那顆妖丹了,每天躺在那群廢棄物中間看著上空發呆,等待哪天某隻蛟龍發現他,然後把他吞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指引,他在旁邊那堆雜物中看見一隻發光的東西。
本來只是有些餓了,想拽出來填飽肚子,結果翻出來一看,竟然是一隻與他腳踝上一模一樣的鈴鐺,只是靈力很微弱,上面有幾道裂痕。
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的瞬間,蘇剎仿佛被人從一場迷幻的夢境中拉出來,神魂為之震顫,手指一摸上去,他就感覺到晏星河的氣息。
春風萬里,枯木逢春,洶湧的情緒如清泉注入這個行將枯萎的靈魂。
遲頓的感官隨記憶甦醒,模糊的畫面變得清晰,他忽然想起晏星河的樣子,那張俊美而冷漠的臉上每一次出現的生動表情——
晏星河含笑的樣子,晏星河掉眼淚的樣子,晏星河生氣的樣子,晏星河發瘋的樣子……
千萬個畫面如碎片一般出現在腦海,補全了靈魂一寸寸熄滅產生的空洞,他忽然記起了決定來深淵之淵時,對蘇凌明說的話——
「我必須要去,師父……我必須要去。只要有一絲可能,我都必須去試試,我必須活下去。」
他必須活下去,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愛他的人在等他。
這個人喜歡了他許多年,為他隱忍,為他流淚,為他發瘋。他還沒有來得及回應他的愛,什麼都沒有給過他,如果就這麼死了——
晏星河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很傷心。
他將三清鈴收進衣袖,抬頭看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忽然發瘋一般沖向那顆妖丹。
有了前幾個月的經驗,他隱匿身形被蛟龍發現的時候,已經游到了妖丹邊緣。
周圍的蛟龍一擁而上,像分食一隻渺小的魚苗。
蘇剎半邊身體被蛟龍咬住拖進嘴裡,然而並不妨礙他一把抓住妖丹,哪怕手掌瞬間被燒成焦炭,仍然在蛟龍將他嚼入腹中的一瞬間將妖丹吞進嘴裡。
那隻蛟龍被他撕爛了肚腹,沉寂多年的深淵之淵在一瞬間迸發出萬丈白光。
光芒最中心的人三千青絲變成白髮,身上被酸液腐蝕的傷口卻在飛快癒合,筋骨重塑,玉肌生溫——
走到這一步,蘇剎終於拿下了他想要的新生。
「天道無常,紅塵千萬丈,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在為我們指引方向,」蘇剎捉起晏星河的手腕,輕輕吻在鈴鐺上,「註定了我要回到你身邊。」
蘇剎握住他的手,手指一根一根扣合,稍稍低下頭,鼻尖與晏星河相碰。
金色的眼瞳專注的看著他,從今往後,這雙眼睛只看他一人,「和我成親吧,晏星河。」
他的眼中仿佛有沉而緩的漩渦在翻湧,拽著晏星河溺斃於那種溫柔,晏星河被他牽引著,目光無法移開分毫,低聲說,「什麼?」
蘇剎咬住他的嘴唇,輕輕與他磨著,貼著他的嘴唇輕聲說話,一字一句,仿佛順著耳朵飄進去,然後重重的落在心上,「我愛你……晏星河。」
「和我成親吧,好不好?」
晏星河的反應有些遲頓,簡單的三個字,其中的含義卻變得難以理解,問他,「你愛我?」
蘇剎咬著他的嘴唇,含含糊糊的說話,像某種繾綣,「我愛你。」
親著親著,溫柔的吻就變了味道。
晏星河後退幾步,被他推著按在蒼梧樹上。
蘇剎一隻手捉著他的手,一隻手摟住他的肩膀,親吻變得滾燙,情不自禁的深入。
而他還在一字一句重複那三個字,一聲一聲響在晏星河耳邊,像某種誓言,虔誠的獻給他的愛人,也刻在他自己心上,「我愛你,晏星河……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