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粟抱緊她,眉心擰起,不斷地說:「沒事,別怕。」
生死面前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更何況這是和周璨相依為命近十年的,最後一個至親。
太突然了。
連她都有些難以接受。
「姐,」周璨緩了好半晌,才出聲,「我媽剛清醒了幾分鐘,她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應粟有些吃驚:「雲姨有話要跟我說?」
「嗯。」周璨說,「我剛跟醫生說過了,姐,麻煩你一會兒準備一下,去見見我媽吧。」
應粟覺得匪夷所思,如果雲姨真的挺不過今晚了,要留話也該留給自己的女兒啊,為什麼會留給她?
來不及細想,醫護人員已經走了過來,「是哪位家屬要進去探視?」
周璨祈求地望著她,應粟當然不會拒絕,「我。」
「跟我來準備一下。」
「嗯。」
五分鐘後,應粟穿好隔離衣、鞋套,戴上口罩帽子走進監護室。
醫生提醒她,「最多待十五分鐘。」
「好。」
雲蔚這會兒醒著,只是身上插滿各種管子,頭髮花白,面色焦黃,呈現出一種油盡燈枯的死灰色,眼角也生出了許多褶皺,雙目凹陷透著明顯的黑色,和上次去見她時的精神矍鑠判若兩人。
應粟真不敢想像如果周璨看到她母親這副將死之態,能不能挺過去。
她和雲蔚感情不算太深,只是偶爾隨周璨回家探望她,吃過她幾頓飯。
可對親緣寡淡的應粟來說,雲姨已經是最接近她家人的存在了。
看到她這副模樣,應粟心裡也不好受,但她習慣了克制情緒。
她走過去,輕聲喚了句「雲姨」。
雲蔚撐開浮腫的眼皮,看到她時笑了聲,「小粟,你來了。」
「……嗯,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挺好的,很快就能去見璨璨她爸了。」
應粟一哽,「雲姨,您別這麼說,璨璨還在外面等著您回家呢。」
雲蔚嘆了口氣,「我回不了家了。」
應粟差點沒忍住。
「小粟,」她向應粟伸出一隻手,應粟急忙上前一步,握住她。
「雲姨,您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雲蔚緩慢地打量了她幾眼,溫聲說:「你第一次陪璨璨來家裡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應粟一驚,「您之前認識我?」
「你父母當年那起車禍,我是負責處理事故的交警。」
應粟愕然抬眸。
「我今天對你說的話,你不要告訴璨璨。」
「阿姨也希望,在我走後,你能幫我照看她一下。」
……
十五分鐘後。
應粟蒼白著臉,走出ICU,她全身綿軟無力,出去時都要藉助扶著門框和牆壁。
一抬頭,卻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錯愕景象。
——周璨正顫動著肩膀,被一個女人擁在懷裡。
而那個女人是——傅斯雯。
周璨察覺到異樣,倉促回頭,急忙撤離傅斯雯的懷抱。
她眼裡的躲閃之意根本來不及藏。
應粟定定地看了她們一秒,之前所有想不通的事終於連接起來了。
原來如此。
周璨慌張地看著她,張了張唇,似想對剛那一幕做出解釋,但她清楚應粟不是她能糊弄的人。
她看出來了。
應粟消化了片刻,不願把周璨置身難堪的困境中,主動走過去,拍了拍她肩,「雲姨叫你進去。」
「……姐,」她紅著眼惶惶抬眸。
「先進去吧,雲姨這會精神很好。」
「嗯。」
「對了,」應粟問她,「雲姨具體哪天淋的暴雨?」
周璨回想了下,「7號,我給你打電話的那日。」
果然是她父母忌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