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新年新氣象嘛,他也不想一開年就和南熄過不去。
顧行舟在一月里最喜歡和他嘮嘮的就是「大過年的」這四個字,然後明著暗著從夏燃那裡薅小便宜,假裝這件事情就當做過去了。
「大哥,正月還沒到呢,中國年還有一個多月呢。」夏燃在客廳里抓住顧行舟的衣領,「把我卡帶還我,上次快打完最後一條結局線了被你小子偷了去玩了。」
顧行舟若是把卡帶攥在手裡藏在身後,就會被南熄從身後一把取走,然後交給夏燃,夏燃便會嘿嘿笑著說一句謝謝師兄。
兩人之間到是很少針鋒相對了,如果恰逢他和南熄都在家裡,南熄會開始在中午或者晚上做飯的時候,端著做完的菜敲他的房門,問他吃不吃。
雖然相處起來還是有那麼一些彆扭吧,因為之前他可嗆過南熄太多次了,現在就這麼冰釋前嫌還巴巴地去吃人家做的飯,總歸顯得他很輕薄,吃人家嘴軟。
但他夏燃也就裝模作樣地推辭了一會,不用自己燒飯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也架不住南熄每天準時地來問他,他就興致沖沖地加入了飯桌。
夏燃知道南熄只是在履行魏榕交給他的「照顧好夏燃」的職責,所以每天面對夏燃大言不慚地蹭吃的,南熄也沒有怨言。夏燃時常覺得過意不去,就每次和顧行舟約飯出去順帶會叫上南熄。
但是外面的餐館遠遠沒有南熄做的飯好吃,這是夏燃在掃蕩完中國城所有飯店的時候得出的結論。
南熄有沒有抓住別人的胃不知道,反正已經抓住了他的胃了。
*
夏燃原以為就這樣不咸不淡地和南熄相處著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新學期剛開學,他選了畢業論文的課題去見了教授,那個叫羅素的教授直接把坐在角落裡的南熄拉到他的面前。
那天還是一月上旬,夏燃在元旦之後考完了上個學期的期末考試和選完了下學期的課,今天得趕著去上第一節課。
夏燃在海德公園旁邊的地鐵站上了車,出站的時候泰晤士河的風很大,把他的羊毛大衣直接就吹到了臉上。
英國的冬天持續時間很長,路過倫敦橋的邊緣,那風都會吹得他耳朵連著腦神經直痛,他靈活地竄進學校,直奔四樓導師的辦公室。
羅素教授是個長相慈祥的老頭,鬍子灰白又茂密,像一把掃帚一直戳著他的西裝領子。夏燃是第一次見教授,進門之後所有的目光就被他的大鬍子吸引,直到羅素教授跟他簡略講解完課題後,才把南熄叫了過來。
夏燃見到南熄一時間覺得是大橋上的風吹得他產生了幻覺,直接用中文問:「你怎麼在這?」
羅素教授代替南熄回答了:「Nathan這學期所選的研究課題正好和你的相似,他已經爬完了一個分布式視頻網站所有的節點,你根據他的爬蟲記錄進一步做研究就行。我把你們分到了一組,Leon你平時有什麼問題就問他好了,而且看樣子你們是認識啊?」
「呵呵……教授您倒是真會分配啊……」夏燃無奈地笑著,他清楚自己的德行。南熄肯定會聽話地在實驗上悉心教導他,那麼他又會產生對方高他一等的感覺,剛和南熄修復好的關係難免又會崩塌。
「怎麼,有異議?」羅素教授自然不知道他們的恩恩怨怨,他的眼睛透過一副拇指大小的眼鏡看向夏燃。
「沒有沒有,我很滿意,是我選課題選的妙啊。」夏燃看了一眼南熄,跟他一起出了導師的辦公室,然後馬上發表感嘆,「說真的,這聲師兄我真的沒叫錯你,你怎麼每次都和我攤上一樣的老師啊。」
南熄看了他一眼,眼角彎了一下,帶著笑意地說:「緣分吧。」
南熄在上學期也給他們上過幾堂關於概率論的課,作為博士生似乎是有教職任務。那時夏燃還在給顧行舟展示他新買的幾款遊戲,南熄就拎著筆記本電腦款款地走進來,他還戴了副框形有點厚的眼鏡,一下子就讓所有人都停止說話看向他。
他掃了一眼底下的學生,直到看見夏燃,他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才打開筆記本開始講課。英國課堂幾乎百分之八十是中國人,夏燃能不時地能聽到周圍人用中文議論南熄。
奇怪的是,他竟然有種向他們炫耀南熄是他師兄的衝動,就像是初中那會,他坐在台下給同學們介紹台上作為優秀學長演講的南熄。
以前和南熄交流不多,只把他當成一個虛幻的追逐對象,南熄在他的腦子裡的構成全是魏榕所描述地「高中信息競賽全國第一」、「洸城高考理科狀元」、「ACG編程大賽最佳個人」……無數個頭銜拼在一起就成為了他的童年陰影。
但是因為這次的課題,夏燃第一次和南熄有了真正意義上學術上的交流,隨著思想上的一深入,有時候他聽不懂的概念,南熄會一遍遍給他講解,雖然講得不生動但也沒有不耐煩。
於是每次和南熄約好下次實驗室見面的時間逐漸讓他興奮起來,比在家裡吃到南熄做的飯菜還要讓他迫不及待。除開爭鬥挑唆等一切因素,他其實很享受這種和高手之間的頭腦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