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頓了衣裳爬起來,獨自跑到院子裡,抬起頭傻傻的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直到那聲音完全消失。
她知道,王獻出征了。
可為什麼沒有留給她一句話?
她心裡的不安一點一點的擴大,直到,府上的內侍踏進了她的院子,窒息感瞬間侵蝕了全身。
「太子妃殿下,太子出征前托小的們給您傳封口信,念及您剛有身孕那些時日,顧忌太多,吃食上也無法隨心所欲,所以他臨走前特意買了這榛子酥來,吩咐著,讓小的們照顧您吃下。」
為什麼一封回信都不曾有,卻在這種時候給她送來了榛子酥?
面前的內侍瞧著面孔生,是什麼時候換的?
方確的目光定在那盤榛子酥上面,其實隱約猜到了。
原來,這就是王獻的選擇嗎?
她看著那內侍手中捧著的榛子酥,看得出神,最後,咧開嘴角輕笑了一聲。
那些誓言,原來都是假的嗎?
原來他也和阿兄一樣——
方確在吃下榛子酥的時候,腦海之中回憶起的,卻是大婚那日,王獻掀開轎簾,對著她伸出的那隻手。
乾定二十一年仲秋,太子妃在府內小產,當時給她送吃食的人全部都被處死,官家以保護太子妃為由,將府內的下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方確身邊除了寶珠,便再也沒有可以說說體己話的人了。
太醫在為她診斷後說,她的身子骨本就羸弱,這麼一折騰,若是再想懷孕,怕是很難了。
戰事一直持續到十一月,終於有了轉圜的餘地。
聽說太子不日便要歸來。
皇后娘娘也莫名的開始頻繁的組織大小宴會,而參加的,多是一些正值青春年華的世家小姐。
寶珠時常看著方確的臉面露難色,像是有什麼話憋著不敢說。
許是天氣愈發的冷下去了,方確被這冬風一吹,不知怎麼的突然就病了,還病的不輕,整日臥床咳嗽,什麼也幹不了,就望著窗外的一隅天空發呆,雖然也在積極的喝藥,但一直也不見好轉。
「殿下,這藥是不是很苦?奴去拿些蜜餞來。」
屋內炭火燒的很足,一度讓畏寒的方確都覺得有些悶,她一口喝完碗裡的藥,憋著氣拉住寶珠的袖子,讓她不要走。
「寶珠,把窗子拉開些,屋內悶得慌。」
寶珠瞧著方確發白乾枯的嘴唇,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話,只能默默應下,起身去窗邊,小心翼翼的把窗戶拉開了一條縫。
「呀,殿下!」
透過縫隙瞧見外面的景色後,寶珠驚呼一聲,又邁著小碎步跑到床邊,因為激動而紅撲撲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容。
「殿下!外邊下雪了!這是今年的初雪吶!」
方確雖然有些興致缺缺,但見寶珠那一臉驚喜的模樣,她還是不忍心潑冷水,勉強笑著「嗯」了一聲。
雪花零零星星落下,點綴在院子的各個角落,方確讓寶珠把窗子再拉開一些,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依偎著陪伴著彼此,看著窗外的景色,什麼話都不講了。
就在方確眼皮都沉重的不行,快要睡去的那一瞬,寶珠卻再次驚呼一聲,這一次,她的聲音里,出現了一個有些陌生的名字。
「太子殿下?!」
乾定二十一年正冬,在下著初雪的日子裡,王獻回來了。
寶珠回過頭,卻發現方確已經背過了身去,緊緊閉上了眼。
雖然有一瞬間的失措,但她還是很快明白了女人的意思,立馬站起身,擋在了床前。
王獻遠遠瞧見寶珠驚慌的模樣,還覺得有些不解,進屋了才發覺,原來是方確正在睡著。
「殿下,太子妃前不久剛剛染了寒疾,此時怕是不好折騰著起來,您……您先去別處將就一下吧。」
寶珠將王獻的視線擋了個嚴實,雖畢恭畢敬的低垂著頭,卻絲毫不掩飾她的逐客之意,王獻抿了抿唇,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將一個油紙包放在桌子上,轉過身默然離去了。
「囑咐她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她。」
方確在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里緩緩睜開了眼,她轉過頭看向房間中央,桌子上放著的,是望江樓的榛子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