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潮水逆流,猛然間將王獻吞噬,每一絲神經仿若都在劇烈的痙攣中顫抖,而當那陣顫慄漸漸平息,留下的,唯有綿綿不絕的苦楚。
痛,胸口像是要炸掉一樣的痛著。
王獻感覺,自己應該還不至於這麼快就死掉吧?
「嗬——」
他突然張開嘴,急促的呼吸起來,像是被魚鉤拽上地面而掙扎跳動的魚,只頃刻間,嗓子眼好似堵上了一團厚厚的棉花,窒息感不由分說的就要把他吞沒。
王獻的目光逐漸朦朧,眼帘如同鉛鑄,愈發沉重,眼前所能映入的,唯有那岌岌可危、即將崩塌的懸崖峭壁。
他應該是僥倖掉在突出的石階平台上了。
「嗬——」
王獻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看來,他真的命不久矣了。
身體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流失,疼痛感卻在漸漸消退,直至最後歸結於麻木,他終於不痛了。
「王獻……」
「王獻……」
「對不起……對不起……」
在聽覺徹底喪失之前,王獻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幾片烏雲飄去之後,月光再一次普照大地,世界平靜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王獻真的死了。
方確無力的抓著王獻的袖管,指尖攥的發紫。
方齊站在她身後,神色頗為不耐。
「夠了。」
男人垂眸,目光落在方確彎曲的脊骨,在薄弱衣物的包裹下凸顯出來,隨著身體的起伏而不停地顫動。
方齊的心裡一陣揪緊,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想要說些什麼,卻只發出一聲無力的嘆息。
男人抓住方確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口吻近乎殘忍。
「一切都結束了。」
方確滿臉都是淚花,方齊手上的力道令她不得不抬起頭與他對視,她的眼裡是少見的淒涼,現在,她甚至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女孩的手掌發麻,剛才方齊拽她的時候,她似乎因為一時情急,從王獻的屍身上拽下來了什麼東西。
她不敢去看,將手臂藏在身後,任由方齊將自己抱進懷中。
男人身上自帶侵略性的氣息壓的方確幾乎無法動彈,她緩緩閉上眼,嘴唇抿的發白。
「為什麼?」
聽見方確的聲音,方齊的動作一滯,他的雙手自方確的背脊緩緩下移,最終落在她的小臂。
「為什麼?」
男人重複一遍她的話,半晌,冷笑一聲。
「你問我為什麼?」
方齊的雙目充血發紅,在陰冷的月光中顯得有些駭人,他手上的力道不小,方確被他死死抓著,一時間都無法掙脫。
「你放開我!」
方確這會兒什麼都管不了了,她擰起眉對上方齊的視線,至少這一刻,她不願再退縮。
見方確神色激動,方齊心裡更是瘋狂,像是確定了什麼事一般,連聲音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你還是愛上他了,對嗎?!」
「即使知道他究竟害你遭受了什麼,你也還是要喜歡他,護著他,對嗎?!」
「他憑什麼得到你的愛?!憑什麼?!」
「那你……又憑什麼掌控我?!」
方確抬起雙手,死死拽住方齊的衣領,憤憤道:「你口口聲說你是我最該信任的人,可上輩子我被賜婚給太子不就是你一人主使的?我被人下藥流產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被困在太子府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你說你愛我,你的愛,就是掌控和利用嗎?!」
視線逐漸模糊,臉頰一片濕熱,扯住胳膊的手鬆開了。
方確垂下頭,聲聲都帶著不可名狀的哽咽。
「那我這輩子遭受折磨,就是應該的是嗎?我算什麼?我是你們的附屬品嗎?」
「我不懂——」
女孩深吸一口氣,淺棕色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自肩膀滑落至頰側,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為什麼,偏偏是我?」
疾風驟起,周圍的一草一木皆隨風悸動。
「因為你,覬覦了你本不該覬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