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方齊默不作聲的勾了勾唇,他將吃食都放在了一旁的圓桌上,隨即放輕了腳步靠近床榻, 微微躬下腰, 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方確」的睡顏。
這會兒,「方確」似是睡熟了,她簇著眉,先前哭的紅腫的眼皮死死的閉著, 不知是夢見了什麼,鼻尖都覆上了一層薄汗。
方齊不滿的撇了撇嘴, 拿出一張絲帕, 細緻的為她拂去了她臉頰上的汗珠。
「我的乖確兒, 這是夢見什麼了……」
精緻的帕子收回去了,隨後撫上來的, 是沁著涼意的指尖。
男人的手指滑過方確的臉頰, 隨後往下, 停在了她跳動的脈搏上。
似乎是極為痴迷一般的摩挲了一下, 良久, 方齊才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安心睡吧——」
話音落下,頭頂處投下的陰影毫不留戀的抽離。
直到大門落鎖的聲音再次響起, 「方確」才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
冷意從雙頰蔓延,令她不禁泛起一片雞皮疙瘩,「方確」側目看向緊閉的房門,內心陡升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厭惡感。
果然活的太久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她那個風光霽月不染塵埃的溫柔哥哥,怎麼就成了現在這樣一個扭曲的怪物了?
不……
「方確」輕蔑的扯了扯嘴角,收回了視線。
「也不算毫無根據——」
不論如何,她今晚算是矇混過關,可以睡個好覺了。
「方確」輕呼一聲,仰躺回了柔軟的被窩裡。
男人在這些細節上倒是用心,連被褥的料子使得都是和她生前一模一樣的蠶絲被,睡起來反而熟悉的很,不一會兒,她便感到一陣困意。
女人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目光不經意間掠過案几上那些形態各異的糕點錦盒。
晚霞的餘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灑進室內,又恰好在桌前被截停,「方確」就這麼安靜的躺了一會兒,直到視線徹底昏暗下去,變得模糊不清,她才興致缺缺的閉上眼,雙手拽住被褥的一角,掩住了自己的臉。
「……」
「真是無趣……」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她身上的幻術,最多只能維持三天,到那時,不論如何,她都掩蓋不下去了。
當時對那個小丫頭說的倒是好聽,但現如今真的面對這一切時,她竟也生出些難以言喻的恐懼。
空寂的房間內忽聞一聲輕如飄絮般的嘆息,「方確」無意識的緊擰著眉頭,似是入了夢魘。
自打「方確」有意識以來,她便是天地間飄蕩的一縷殘魂,她不知自己從何而來,更不知自己當去往何處,只是自從有記憶開始,她便漫無目的殘留在生與死的界限當中,始終無法安息。
她就這樣在人世間飄蕩了許久,也始終沒有隨風逝去,就只是這樣,苟延殘喘般的留在人間。
直到有一日,她無意識的飄進一間廢棄的工廠內,突然便被一道濃重的陰氣束縛住,然後,她便發覺自己出不去了。
那道束縛住她的陰氣,便是被封印在此處的方齊。
彼時她只是一隻虛弱無比的殘魂,哪裡敵得過方齊這個「老傢伙」,只能被迫留在這裡,為了活命替他伏低做小,每天站在工廠門口替他勾引像自己一樣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進來,給他充當養分。
直到有一天,刺耳的剎車聲在這個廢棄的工廠內響起。
一夥面目兇惡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帶來了一個蓬頭垢面的瘸腿女人。
「方確」好奇的想要湊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卻被方齊一把拽回了他身邊。
「為,為什麼他們來去自如的?」
她半是恐懼半是疑惑的試探著方齊,方齊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給她白眼,反而詭異的勾了勾唇。
「肉體凡胎而已,自然不會受這些無形之物影響,安心瞧著吧,應當……會有一場好戲可看了。」
彼時的方齊還不曾知曉,那個被綁架的,便是他一直朝思暮想的「妹妹」,是比他現在手中這縷殘魂還要更完整的方確。
幾個男人將瘸腿女人連拖帶拽的拖進一個老舊的倉庫,隨即便開始威脅她打電話向家人要贖金。
瘸腿女人身上的穿戴並不富裕,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個男的偏偏要劫她。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女人的家人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緊接著,整個倉庫都被女人的哀嚎聲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