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跟別的小孩不一樣,他一不高興就開始自虐。
上回她只是遲到了幾分鐘,何星就以為她會像其他老師那樣嫌棄他,今後再也不來教他,於是他情緒上頭,悲傷又固執地把左邊胳膊摳出了血。
可是她燒還沒退,萬一去了之後傳染小孩怎麼辦?
但是不去的話,那孩子可能會誤會她在找藉口。
邢屹看她抱著手機發愁,上前奪過她手機掃了一眼,又若無其事還給她,一邊掰藥一邊懶聲懶調地接活:「別糾結了,我替你去。」
她愣住。
爭了幾個回合,完全拗不過他,還被他趁機餵了一顆退燒藥,溫水也是他倒好了拿過來給她。
今天何太太不在家,她又生病,情急之下找人偷梁換柱代兩節課,似乎無可厚非。
但她還是不放心。
「邢屹,我主要是怕你欺負小朋友。」
「......」邢屹黑沉著臉,接過她喝完水的杯子,屈指在她額上彈了一下,「我能欺負一個自閉症?想什麼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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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屹確實沒欺負星星。
他準時到達何家,孟紓語全程跟他打視頻,藉此跟星星解釋今天的特殊情況。
星星雖然情緒起伏大,但日常溝通沒什麼問題,甚至有種這孩子其實很聰明的感覺。
他知道她生病了,今天代替她來的人是她朋友。
小孩子安心多了,探著毛茸茸的腦袋,對架在鋼琴上的手機屏幕揮揮手:「姐姐,你認真睡覺,快快好起來。」
「嗯,好。」
孟紓語沒有掛斷視頻,她靠坐在床頭,直勾勾看著屏幕那邊的人。
邢屹拎了張高腳木凳放在鋼琴前,倦倦地瞥一眼何星:「小鬼,過去點兒。」
「好~」何星乖乖挪了挪位置。
孟紓語聚精會神,像督查委下派的高級代表,時時刻刻盯著邢屹的一舉一動。
邢屹不樂意了。
「被你
這麼盯著,我還怎麼認真代課?「他拖著懶散欠揍的腔調,故意逗她,「孟老師,你把我的心搞亂了啊。」
「......」上哪兒學的土味情話。
——啪。
邢屹毫不留情把手機倒扣,她屏幕里烏漆嘛黑。
真是欠扁。
不過還好,她依舊能聽見那邊的談話聲和鋼琴聲。
半小時過去,一切按部就班,平穩和諧。
她放心了。
有點困,想睡會兒覺。
她把手機放到枕邊,安心蓋好被子。
——「你怎麼在這兒。」
一道中年女聲漠然闖入,打斷和諧的鋼琴曲。
邢屹無動於衷,教何星把最後一段彈完。
邢漫芊原地愣了會兒,眉心突然顫抖,她快速上前,連拖帶拽地抱走小兒子,蹲下來檢查他身體,語無倫次:「沒事吧?啊?你沒事吧?他有沒有打你?有沒有欺負你?」
何星完全狀況外,懵懵搖頭:「沒有,哥哥很好。」
「他不是你哥!你沒有這樣的哥哥,記住了嗎!」
何星渾身一抖。
他被母親憤怒的神態嚇到,憋不住,眼淚簌簌往下流,不敢哭出聲,往後退了幾步,用力掐住自己胳膊。
「別掐了!」邢慢芊站起來死死瞪著他,吼得歇斯底里,「你知道我養你這幾年過得有多痛苦嗎!就因為你,鄰居們每次看我都像在看一個可憐蟲,你爸也不願回家了,他在外面養小三,給你找後媽,你高興了嗎?!喜歡掐是吧,掐啊,把自己掐死算了!」
何星徹底放聲大哭,邢漫芊原地喘氣,面對小兒子的崩潰,她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站著。
邢屹雙手插兜倚靠著鋼琴,置身之外地含了會兒薄荷糖。
下一秒,他不疾不徐走上前,遷就小孩的身高,半跪下來,抱住弟弟,一邊給他拍背一邊哄:「沒關係,不哭。沒人討厭你,聽話。」
邢漫芊顫抖的視線突然化作一把刀,堅定不移刺向邢屹的背影。
他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出那道怒火中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