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諫斜睨下方,淡聲道:「那就去告。」說完下馬進門去。
早已有小廝拿了棍棒出來,甚至還有兩個拿刀的護院,之前還客氣相勸的門房早已變了神色,面露兇狠朝兩人道:「快給老子滾,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雲家哥嫂不由惶恐起來,還在猶豫,那門房一個眼色,後面拿棍棒的小廝便涌過來,朝他們輪去棍子,雲家哥哥連忙跑,肩上卻還是挨了一悶棍。
秀竹在綠影園縮著不敢出去,聽說哥哥嫂嫂走了,鬆了一口氣,又聽說是被秦諫打走的,便再次揪起心來。
他回來了,這麼快就回來了,他一回來就要趕自己走了吧,然後哥哥嫂嫂就會知道她懷了個野種,後面她都不敢想。
她忐忑到入夜,發現他並沒有來趕她。
又到第二天,大概一早他就去忙了,也沒見人,直到第三天下午,她心中剛放鬆一點,他卻過來了。
那時秀竹正在院子裡和個小丫鬟翻花繩,看見他身影,想也沒想就往房裡躲,躲了一會兒,悄悄從窗口往外看,只見他坐在了正房屋檐下的椅子上,正好看向她這邊。
已經被他看到,其實她躲著也沒什麼意義,她只好出來,硬著頭皮到他面前。
秦諫開口:「你躲什麼?」
秀竹垂下頭:「我怕你趕我走……」說完又道:「要不然,我在這裡做丫鬟好不好?我聽她們說聰明一點的可以做二等丫鬟、大丫鬟,笨一點的就做粗使丫鬟,月例也有一兩……我能吃苦,也能做細活,我還學會了梳頭,我以後侍候程姐姐好不好?」
「你哥嫂不會同意,你的身份,要麼做姨娘,要麼走,不可能做丫鬟的。」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為什麼?」秀竹問。
秦諫無法和她解釋,現在別人對她好,是因為覺得她是半個主子,又懷了孩子,若不是這樣,姨娘成了丫鬟,她只會淪為笑柄,不可能在秦府待得下去。
他沉默半晌,說道:「你坐下說話吧。」
秀竹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問:「那個小韓大夫走了,你傷心嗎?」
秀竹不知他為何提起那個人,一提,她就有些想哭,低頭道:「自然是有點傷心的。」
「只是有點嗎?你又怎麼下定決心來找我呢?若不提身份,你真正喜歡的應該是他是不是?」
「我沒有辦法啊,除了找你,我不知道能找誰……」說到這裡,她自覺話不對,連忙道:「公子,我已經忘了他了,我想了想,他就是個騙子,說不定已經成親了,你留下我,不管是當妾還是當丫鬟,我一定全心全意侍候,絕不偷懶!」
「想到他是騙子,就能忘掉他嗎?」他問。
秀竹有些不懂:「至少不會再難過吧……」
秦諫想,瑾知不是騙子,但她確實去意已決,他似乎就該放手成全她,然後各走各的路。
但顯然,他沒秀竹這麼看得開,維持一個人的樣子,正常入睡、早起,去東宮上值,看那些公文,與同僚說話,做這些似乎要費很大的勁,但也不能不做,一旦不做就會想起她,那樣只會更難受。
秀竹想不出能說什麼話,最後道:「程姐姐什麼時候回來?」
所有人都覺得她最多月余會回來,而他留著那封放妻書隱忍至今,這一刻他無法忍受心中的苦楚,和秀竹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啊?」秀竹不知他在說什麼:「怎麼可能呢,我聽說姐姐是洛陽人,只是回娘家看母親,說從洛陽到京城幾天就到了。」
秦諫沒有說話,看著園中的竹子發呆。
曾經說好秋天到來就動土挖竹子,將這裡改成花園,現在秋天到了,她卻已經不在了。
他站起身,從屋檐下離開。
秀竹能看出他心情低落,但他說的話很多她都不懂,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他走到院中,突然回過頭來,看向她:「你不想離開就先留下吧,我暫且沒有精力來安排你,孩子的事,你自己決定,日後我會同我家人說清楚。」
說完他就走了,秀竹覺得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十分迷茫,憑她那點腦子,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出路,真說打胎她也害怕,可不打生下來又怎麼辦呢?
她想不到答案,只能過一天是一天。
秦諫何嘗不是過一天是一天。
過了好幾日,他慢慢能沉下心忙公事了,加上皇上誕辰也讓他不得分心,這倒讓他好過了許多,於是開始醉心公務。
直到半個月後,二嬸、父親等等這些人開始問他瑾知什麼時候回來,第一次被問時他有些出神,好半天才說不知道,大概她想多陪岳母幾天,好不容易去一趟,就多待幾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