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眼中含泪，“表姑娘快随我来。”
沿着夹道往内宅走，谢芙桐一颗心砰砰直跳，走着走着干脆小跑起来。却在要拐去青蘅苑的岔路口，被小丫鬟一把扯住，转而一路行到了庆余堂。
庆余堂乃夫人徐氏所居主屋正室，谢芙桐跨过门槛，循着人声进到西梢间暖阁，脚下骤然一滞。
只见一屋子侍女脚步匆匆来回奔忙，徐夫人悄无声息委顿于罗汉榻上，几名大丫鬟和嬷嬷围绕在榻旁抹着眼泪。
屋子正中立了一名少女，双肩缩作一团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双眼睛肿成桃子般，显是才哭过。她惊惶间瞥见谢芙桐，扁了扁嘴，泪珠子连成线簌簌坠落。
“桐桐！呜呜呜，我娘她……”
谢芙桐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忙上前搂住聂无双的肩膀，仓惶道：“双双，夫人她……”
“我娘她，呜呜呜，”聂无双抽噎着说不出句整话，“她被我给气晕了！”
……？？？
谢芙桐张目结舌，一时同样说不出句整话，心下却是一松。
“夫人醒了！佛祖保佑，老天保佑！”
有侍女取来鼻烟壶，辛辣冲鼻的滋味果见奇效，徐夫人眉头一皱，悠悠醒转过来。
她面色苍白，扭过头去不愿看哭成猪头的女儿，有气无力道：“倒还不如不醒，一口气上不来，各自撒开手才好呢。”
聂无双“嗷呜”一声扑到榻前，脑袋埋进母亲肩窝，好一阵赌咒发誓，撒娇撒痴。又手忙脚乱亲尝汤药服侍，眼看徐夫人两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室内一时静下来，侍女轻手轻脚换过安神香，桌案上铜桥耳乳足炉飘出袅袅细烟。
谢芙桐心中渐渐安定，喉头却忽而有些酸涩鼓胀。
被娘亲骂“孽障”也好，“猢狲”也罢，甚而像这般拍灰似的打上几下，怎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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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在，家也还在，不至于同浮萍一般飘零在这世间，今日不知明日事，心里头没着没落的。
她见徐夫人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下意识想掏出帕子替她擦拭，手上忽而一顿，背脊瞬间像爬了只毛虫般阵阵发麻。
方才赶得太急，竟忘了换身衣裳！此时她身上穿的仍是出门那套男装，皱巴巴，灰扑扑，还破了口子。
趁无人留意，她弓起背脚尖抠地悄悄向屋外退，还没挪上两步，徐夫人转眼瞥见，霎时眉心紧蹙，沉下了脸。
眼神乍一相接，谢芙桐立马直起身子，恭谨行礼，“夫人可无碍吧？方才小女听闻消息，心急如焚。”
她面上的关切之色全然出自真心，徐夫人却仿佛视若无睹，冷哼一声，“何以作此装扮？妖妖娆娆，不伦不类！”
谢芙桐噎了噎，一时无语。
男装，皱巴巴，灰扑扑，还破了几道口子。
妖娆？？？
她心道许是夫人昏厥刚醒眼神迷蒙，正迟疑着要同她解释一二，骤然只觉屋里似刮起一阵小龙卷风。在一众人等目瞪口呆中，须臾之间她就被“卷”出了暖阁，顺势一路“卷”出了庆余堂大门。
直到走在通往青蘅苑的甬路上，“风平浪止”，谢芙桐才得以喘口气。
“聂女侠好身手，多谢女侠搭救！”她学着话本子里的武林人士，拱了拱手。
“好说好说，行侠仗义乃吾分内之事，小娘子无需挂怀！”聂无双一挥手，同样豪气干云。
两个少女对了对眼神，再也忍不住，指着对方的脸咯咯笑起来，留下一串银铃声在花园中回荡。
笑闹得够了，两人拐进座水榭亭子肩并肩坐下，聂无双语气里满是歉意，“桐桐，真是对不住。我娘她这些日子不知怎么了，总对你……从前她也不这样啊，真是闹不明白。”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皱着眉一脸困惑，似是想到什么，又咧嘴笑道：“不过你放心，等我哥从书院返来表白心事，必定一切顺遂！”
谢芙桐先还微微笑着，听到后头，狠狠掐了她一把。顾不上聂无双龇牙咧嘴，她拢一拢发梢，决定还是先把今日之事问个明白。
“你究竟又干了什么，将夫人气成这样？”
聂无双悻悻道：“作甚要加个‘又’字……”
她随即长叹口气，“我娘逼我成亲。”见谢芙桐瞬间瞪大双眼，补充道：“是我爹逼着我娘，让我娘说服我成亲。”
谢芙桐默了片刻，心知聂父身为一州使君，对待儿女亲事自然不像平民小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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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必定顾虑考量极深极广。
“是哪家的儿郎？”
“嗯……光顾着同我娘辩，竟是有些糊涂了，容我想想。”聂无双撇撇嘴，“似乎是哪家的养子，家中长辈做了什么淮南行军司马。”
行军司马？有些耳熟。
谢芙桐沉吟片刻，“那一家，可是姓卫？”
“没错，正是！”
眼前蓦然浮现那道颀长身影一把抓走弱质女子的模样，她下意识冲口而出。
“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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