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年蘇禾不曾救過那個落魄花樓的女子,長公主或許就不會找到她,那她不會遇到羅垣,羅垣不會為她殺人奪寶,就不會有棲霞山滿門血海深仇,一切也不會走到今日。
如此,也不過是這世間或許早就多了一捧,爛在某個角落裡的美人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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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依然還是從前的樣子,卻少了那個如點睛之筆的柔弱美人。
下人們也都聽說了最近發生的事,原來表面纖弱的美人實則是鋒刃暗藏的兇刀,之前那些共處伺候的時間似乎都是他們在刀口上走了一遭。
只是可憐了少爺一片真心錯付,那人實在是可惡,手段下作再好看也不配進周家的門,好在他馬上就要被斬首了,眾人都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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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後,冬已深,平津將近新年除夕,滿城結燈,千家喜樂。
檐上雪厚,梅花已開,那樹長青柏依舊,在灼灼紅梅里身姿傲然。
書房還是原來的樣子,門窗緊閉,依舊暖如繁花萬千的四月,即便是白日里也點著一盞燭燈,周湮伏案看著帳本,案下地上鋪著的狐絨雪白而柔軟。
時間長了人便睏乏,周湮閉著眼在長案上睡了過去,隱約做了一個夢,似模糊似清晰,似真似假,不由他主。
恍惚間好像有人進門,腳步輕盈無聲地走到他身邊,在看著他。
「周湮,再見。」是蘇禾的聲音。
他傾下身子朝著自己慢慢靠近,聲音近在耳畔:「我覺得我也有點……你。」
很輕很低的聲音,在說到最模糊的那個字的時候周湮只覺眉心一暖,痒痒的,於是那個模糊不清的字眼就這樣被封鎖在這一吻間。
周湮努力去分辨,卻再沒有分毫餘音。
像是感受到那人要走,周湮出聲:「小禾……」
明明是想挽留,但是卻驚醒黃粱美夢。
他還側著臉趴在案上,手邊是未對完的帳本,剛才夢裡一切變得不真實,但是眉心微癢的暖意卻仍舊清晰。
伸手去撫上眉心,卻只摸到一片紅色的花瓣,放在眼前細看片刻忍不住笑了。
原來是落花擾深夢,他差點就當真了,當直起身來時,周湮恰好看到案上擱置的瓷瓶里梅花凋了花瓣。
帳本也不想看了,因為那個不切實際的夢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已經不在的人,索性走到窗邊推開瑣戶,看到一庭寒雪,滿園嶙峋瘦梅艷。
手心裡還靜靜躺著那枚從眉心撿起的花瓣。
天地一色蒼茫萬里,院裡寒風吹雪無人跡,好像整個平津都靜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