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長在你身上就是長在我身上。」
「一樣的。」
同樣安慰的話說了許多遍。喬沅知道他是在安慰,但是也很受用。
從小到大任誰來都是說,寇遠洲疼弟弟簡直疼到沒邊兒了。
喬沅還記得那一天下午的陽光燦爛,少年興沖沖地拎著領子拽掉那件短袖,露出一道和小孩如出一轍的雙胞胎疤痕。
喬沅看第一眼就轉過頭去哭。
太熟悉了。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跟了他大半輩子的疤。
每一處粗糙難看的邊角都曾經被他對著鏡子、手指輕輕摩挲過數遍。
寇遠洲卻得意高興得不行。
他一件衣服才等不及地脫到一半,頭髮凌亂,一口白牙笑得粲然。
「我說過吧,長在你身上就是長在我身上。」
寇遠洲沒有紋身的愛好。這麼多年以來全身上下也唯獨只紋過這一處而已。每一句話都不只是安慰而已的話。他說的都是真的。
彼時,長大的寇遠洲起身去衛生間換了條毛巾給喬沅擦臉。
大手撥開他汗濕了一點的劉海,完全露出底下一張白皙漂亮的,迷濛安靜的臉蛋來。寇遠洲將他頭髮往後攏去。
兩人對坐著,寇遠洲專注地為他洗臉。
擦拭了有一會兒,一隻手指軟軟撫摸上寇遠洲胸口的紋身。
正在忙的寇遠洲抽空看了一眼,不在意地問:「又褪色了?」
雖然是照著紋的,但他的假疤痕畢竟做不到和喬沅的百分百相像。
寇遠洲胸口的假傷疤和他形狀一樣,但並不贅生隆起,也會每年褪色,所以他時不時得回去補紋身。
男人擦完他的臉,也跟著低頭看向自己胸口。
「唔……是有點褪色了。我找時間去補一補。」他說道。
安靜盯著他的紋身看了兩秒。躺在床上的喬沅忽而說:「不要補了。」
話音未落,寇遠洲側目安靜看他一眼。
「怎麼了?」
一片安靜中,他俯身湊到喬沅臉前,直直望著他眼睛,寇遠洲露出一個笑來,詢問道:「嗯?」
喬沅垂著眼睫:「沒有。就感覺……補來補去太麻煩了。」
不知是不是沒睡醒,聲音里沒什麼精神。
「是麼?」男人也低頭看自己。
「嗯……」
「也對。你都這麼說了,那這次不補了。反正它每次都會自己褪色。」
寇遠洲放任身體往他身上一趴,喬沅被他突來的沉沉體重壓得被迫笑了一下,想要蜷縮起來卻又被緊緊壓牢了,控制住四肢不許亂動。
「像你說的,反正這樣補來補去的也沒什麼意思。就這麼慢慢淡了也挺好,等過幾天淡得差不多了,沒痕跡了,世界上就再也沒人記得我是喬沅的哥哥,我這個人也就差不多也可以被人遺忘了……」
隨著身上的壓力感更強了一點,喬沅笑聲漸弱。
喬沅問:「你生氣了?」
寇遠洲:「那你呢?不是在鬧脾氣?」
喬沅腦袋瓜被彈了一下。嘣一聲,還有點疼。
他「呃」的一聲,就見寇遠洲已經主動將側臉伸過來,:「親一口,就原諒你。」
他狹長深邃的眼睛向下瞥來,定定盯著喬沅。
「圓圓。就算我將來老了,要死了,也是要把它帶進土裡去的。」
「……」
唇貼上他的側臉。喬沅親了洲哥一下。
那天的最後時寇遠洲一錘定音:「紋身明天就補好。就這樣。睡覺。」
重新關了燈的房間一片靜謐漆黑。
喬沅好像有點累了。
他躺在床上,被窩柔軟,溫度正好,渾身乾爽舒適得不得了,而寇遠洲就躺在他身邊很近的地方。
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後,他轉頭,在黑暗中無聲地又看了身邊人的側臉一眼。
毫無疑問,寇遠洲堪稱是一個完美的戀人。喬沅的一切仿佛他都能一一溫柔撫平,讓所有事情恢復如初。在處理一些無關大雅的小問題上也一向滴水不漏,無懈可擊。在他這喬沅一直都插不上話。
任誰來看他們都是一對親密有加的好伴侶,對吧?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