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倒是高手如雲,但遠水救不了近火,若是饕餮一心想殺他,秦家連他的屍體都不一定找得回來。
饕餮,是會吃人的。
等到饕餮停下,秦琢已經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不幸中的萬幸,曳影劍還在他手中,勉強也算是有所依仗。
饕餮鬆開手,把秦琢隨便往地上一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山海玉書,交出來吧。」
秦琢跌跌撞撞地起身,沒有說給,也不說不給,而是說:「就在剛才,崑崙玉書突然就碎掉了。」
他能感覺到,懷裡貼身放置的玉簡可能碎得更厲害了,幾近成了一捧砂礫。好在衣衫內側有個小布袋,不至於撒他一身。
「碎得嚴重嗎?」饕餮皺了皺眉,竟顯出憂心忡忡之色。
見饕餮蹙眉,秦琢心下就有了計較。
雖然饕餮對他忽冷忽熱,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饕餮很在意山海玉書,並且想拿到手的也是整根玉簡而非碎片,只要自己能修復山海玉書,那他的性命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思及此,秦琢便道:「挺嚴重的,都快碎成粉末了。」
饕餮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快!快拿出來給我看看!」隨後又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連聲埋怨他,「怎麼不早說,既然得到了山海玉書,為什麼不好生保管?」
「這不是你搞出來的事嗎?你不來這麼一下,山海玉書能碎嗎?」秦琢也沒好氣地對饕餮指指點點。
饕餮道:「你的意思是,此事全怪我咯?」
秦琢看他:「不怪你,難道還怪我不成?這話說出口,你自己不覺得心虛嗎?」
饕餮向來不可一世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懵然,旋即不敢置信地瞪著秦琢,似乎是沒有想到秦琢會反過來指責他。
過了半晌,饕餮才緩緩開口:「我現在相信你不是天魔了——天魔可沒有你這樣實心的腦袋。」
「嗯?」
「你的膽子還挺大,天魔都不敢這麼同我說話。」
秦琢一時默然,其實他以前也沒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如此頭鐵的一面。
頭鐵,嗯,這個詞還是譚奇教他的。
饕餮沒精打采的,整個人都蔫吧了,垂頭喪氣道:「罷了,你把山海玉書的碎片給我吧,我想辦法修一修。真搞不懂,你一個人,是如何從姬玄囂手上拿到山海玉書的。」
這個時候,饕餮又褪去了凶獸的殘暴,流露出綿羊般無害的溫良來。
要是他能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就好了,秦琢一邊腹誹,一邊去摸胸前的小布袋。
就在這一剎那,手腕上的熾熱猛然爆發,順著他的手臂急速攀爬,一端一直往上蔓延到心臟,一端則瞬息間湧入了指尖。
感受到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意,秦琢眼睫一顫,不動聲色地繼續原本的動作。
饕餮卻臉色微變,聳了聳鼻子,深吸了一大口氣,目光死死地鎖定著秦琢的右手,瞳孔縮成了細細的一條豎線。
「不周……」
他微不可查地呢喃道。
突然,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像是從天上、從地下、從四面八方傳來,縹緲又暗含隱隱的威壓。
「縉雲氏。」
秦琢一頓,眼眸微微瞪大,動了動嘴唇,咽下了涌到嘴邊的名字。
周負。
他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雖然語氣陌生,但著確實是周負的聲音,如假包換。
秦琢似是心有所感,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側。他果然看到一個半透明的身影與他並肩佇立,衣袍被風吹拂一般輕輕擺動。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周負站起來呢,原來他有這麼高啊。
秦琢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不合時宜地想到。
感知到他的視線,周負也轉過頭來,寒冰似的雙眸在看向秦琢的那一瞬間盡數融化成春水,清澈得能倒映出眾生心底的樣子。
真應該讓蔡彬來看看,不知道在面對這樣純粹的人時,他會不會為滿腹的陰謀算計而自慚形穢?
想到這裡,秦琢不禁笑了起來。
見他笑得那麼開心,周負不明所以,卻也跟著微笑。
可當周負轉向饕餮時,眼神空茫,表情又恢復了先前的漠然,冷硬到結了冰。
饕餮對他世外高人的做派嗤之以鼻:「怎麼?禹王都拿我沒辦法,你不過是一道氣息,能把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