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休歡喜的神情未變,腳步仍是亂七八糟,伸出去攀野果的手也沒有收回,但是他的心裡卻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安靜,太安靜了。
在剛到諸夭之野時,他還能遠遠地聽見幾聲猛獸的吼叫,還有零星微弱的蟲鳴,可現在似乎整片原野都籠罩在巨大的死寂中,只有心跳聲在耳邊轟響。
出事了。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與此同時,隱隱的鶴唳之音破空而來,孟休頭也不回,抄起刑天斧就往身後斬去。
躁動不安的靈力瘋狂湧入巨斧,斧刃劃破虛空,劈向來人。
攜風帶影、勢如奔雷的一擊,卻被一隻手輕輕擋下了。
那是一隻節骨分明的手,骨骼勻稱,欺霜賽雪,斧刃砍在手背上,壓得皮膚微微凹陷,青筋愈發明顯。
這一擊,居然連來人的皮膚都砍不傷!孟休大驚,見對方沒有動作,猛地抬起頭往那人臉上看去。
那是一個不到而立的青年,五官清晰俊秀,皮膚白得勝過初雪,也因此看上去不像活人,素色的短衣劍袖,腰上纏著一根鞭子,還有兩把帶皮套的匕首別在腰後。
青年的個子極高,看誰都需要低頭,他又有些眉壓眼,面上自有一股兇惡之色,讓人見之膽顫。
「在下孟休,敢問閣下是何人?背後偷襲,可不是君子所為。」孟休鎮定自若。
青年面無表情,手腕一抖,便輕巧地將刑天斧撥到一旁,這幅舉重若輕的姿態更讓孟休警惕。
青年道:「你是刑天斧如今的主人?」
孟休點點頭,緊緊握住了斧柄,手心裡滲著冷汗。
這個人……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刑天斧?!想起他擋斧刃如拂羽毛的動作,孟休感覺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青年好似笑了一下,又好似只是抬了抬眼皮,他的目光從孟休的臉上游移至巨斧,雪亮的斧刃映照著他的身影,如夢亦如幻。
「哼。」青年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孟休定定地盯著青年,他知道現在逃跑是做無用功,還不如盯著青年,出了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白衣青年挑剔地上下掃視孟休一番,隨後淡淡開口道:「拿上刑天斧,跟我走。」
言罷,也不等孟休回復,轉身便邁步離開。
「……去哪裡?」
「常羊山。」
轟隆隆——
電光在天際張牙舞爪,一道晴天霹靂響徹四野,孟休的臉龐半明半暗,雙眸被雷光照亮了一瞬,隨即一切都歸於黑暗與寂靜。
常羊山?
孟休將這三個字顛來倒去地默念了幾遍,思緒像泡了水的棉花,愈發沉重,還憋得難受。
逃!
必須逃!
他很快下定了決心,常羊山一出,孟休就猜到白衣人是衝著刑天斧來的,若是依他之言去了戰神刑天的封印之地,自己焉有命在?
心念急轉,孟休左手輕輕一抖,從袖口裡抖出了一張符籙。
在白衣人轉頭的剎那,也他靈力一吐,激活了符籙,旋即將其甩向白衣人的門面。
符籙,歸根結底是把一個陣法精簡、縮小,最後濃縮在一張又輕又薄的黃紙上,威力是小了些,但比布置起來費時費力的陣法實用得多。
面對如毒蛇一般咬來的符籙,白衣人的眼神古井無波,隨意伸手一抓,就將符籙揉成一團捏在了掌心裡。
沉悶的爆炸聲在手中響起,白衣人鬆開指縫,飛快地瞥了一眼,那張符籙已然化作了一把細碎的灰燼。
而孟休早已竄出了數里,作為齊聖山莊的少莊主,雖然不至於把自己武裝到牙齒,但是身上的保命手段也只會多不會少。
鹿皮靴用浸潤過靈獸血的金線繡著神行符,懷裡藏著個替身紙偶,腰帶是件舉世罕見的傳送靈寶,頭頂的發冠也有短暫隱身和遮掩氣息的效果。
這些都是他逃離此地的底氣!
見孟休狂風一般遠去,白衣人蹙起眉頭,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下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孟休沒有御劍,他的靈劍在三年前就被他親手摺斷了,現在只能靠瘋狂地掄動兩條腿奔跑,可在神行符的加持下,速度竟不比御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