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負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旋即被冰凍住一般僵在了原地。
不,不能占阿琢的便宜。他在心裡義正詞嚴道。
所以,他只是老老實實地拉著秦琢的手,連多一寸肌膚接觸都不肯,仿佛再抓緊一點,秦琢就會丟下他揚長而去一樣。
眾帝之台好似沒有白天黑夜之分,無論何時舉目遠眺,都只有一片乾淨的白茫茫。
風很大,天很低。
天地浩大,好似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相互依偎著。
秦琢的一襲黑衣被風吹緊了,纏在身軀上,陷進皮肉里,整個人愈發清瘦——倒不是因為秦家虧待他,只是這冰天雪地中,僅穿一身單衣,看著就讓人覺得寒意叢生。
但秦琢一點都不冷。
暫且不說他暴漲的靈力禦寒能力不差,光是被他吞下肚的山海玉書就在源源不斷地散發暖意,順著經絡與骨骼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還有周負,剛剛觸碰到周負時,秦琢便腹誹他冷得跟石頭似的,可不消片刻,周負的體表騰起了絲絲縷縷的白煙,竟是當場催動靈力,直接化身成一座人形火爐。
溫度從周負的指掌之間攀爬而上,順著雙臂蔓延,潛入了秦琢心裡。
第46章
無論周負多麼貪戀秦琢身上的溫度,秦琢都是要離開的。
刑天還在等他,孟休和黑石子應該已經碰上了,只是檮杌不知身在何處,不過周負說了檮杌不會胡亂傷人,萬象洞的道人們怕是白跑一趟了。
帝台之行令他收穫良多,但知道的越多,隨之而來的問題也越多。
秦琢暫且將好奇心按下不表,他明白這些都是他還不能接觸的東西。
要儘快強大起來啊……
他回過頭,最後深深地望了周負一眼,邁步走下了眾帝之台。
穹闕還在那裡,知道了它的厲害後,秦琢反而不敢輕易靠近了——即使這個穹闕是無害的。
西王母為鎮壓穹闕而沉睡,諸天神靈恐怕也是如此,大荒的帝俊將他從人界帶回,也許會比周負更清楚他當年的謀劃。
只不過山高水長,大荒太過遙遠,他若想去大荒,一來一回不知幾多時日,需提前好規划行程,然後再動身。
還是先回常羊山再說吧。
周負叫了小鵹送他,秦琢剛走到山下,就見羽毛艷麗的鳥兒在前方等他。
小鵹振了振靛青光澤的羽翼,一副格外高興的模樣:「昆玉閣下。」
「小鵹,辛苦你了。」秦琢含笑招呼,任由小鵹拔地而起,落在了他的小臂上。
小鵹歪著頭,黑豆似的眼珠子靈巧地左右轉動,秦琢身上的氣息讓她很是安心,忍不住在秦琢身上蹭了又蹭,就差打個滾兒了。
見一隻可愛的鳥兒肆意玩鬧,秦琢的笑容愈發開懷,指尖撫過羽毛,眉眼間淡煙似的愁緒也被一掃而空。
小鵹下意識地用短短的喙去追逐秦琢的指節,誰料秦琢摸了摸沒兩下,就極克制地收回了手。
「我們走吧。」
記載著西王母事跡的玉山書簡出現在掌中,桃花真靈落於額頭上,光輝再次護住了他,讓他能避開崑崙禁忌在此間行走。
這個禁忌防範外人闖入無主的崑崙,秦琢當然不算外人,但他的氣息與千年前毫無相似,古老的禁忌竟認不出他來了。
小鵹輕盈地上下翻飛,為他引路,兩個身影漸行漸遠,最後被風雪淹沒。
周負端坐帝台,垂著漆黑如夜的雙眼,仿佛一尊雲間的神祗,用慈悲而冷漠的目光注視下界的芸芸眾生。
西王母沉睡,崑崙山無主,不周君代掌神山權柄,崑崙地界內皆是他的耳目。
忽然,天空中聚集起黑絮般的烏雲,黏膩濃稠,看著就令人心煩意亂,恨不得將黑雲扯下來搓洗乾淨。
雷霆在天際張牙舞爪,劈開了混沌天穹,霎時間點亮十方大地。
這末日降臨一般的景象沒有讓不周君產生絲毫的驚慌。
周負微微抬起下巴,渾身透露著說不出的孤傲凌厲,褪去溫情的眼神溢滿了冷意,勾起的嘴角在不經意間挑出一絲譏諷。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