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存在,沒有人見過祂,也沒有人知道祂的外形,更沒有人切身體會過祂的強大,不過這只是針對『我們』而言,但是昆玉,你不一樣。」
「或許——不,不用或許——終有一日,你會直面祂。」
直面……無限主神嗎?
秦琢毛骨悚然,手心裡冷汗直冒。
僅憑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就能將那些強大的生靈轉化為自身的簇擁,像這樣深不可測的存在,殺死自己恐怕只需要一個念頭吧?
可是刑天的態度實在不像是開玩笑,他打心眼裡相信,秦琢會擁有與無限主神抗衡的實力。
秦琢看著他充滿期待的眼睛,將所有的質疑咽回了肚子裡。
「還有誰被污染了?上古時代,許多神靈都因各種原因被封印了,其中應有不少都是因為污染吧?」秦琢繼續猜測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刑天無奈地搔了搔頭,把枯槁的頭髮撓得更亂,「我是最早被污染的那一批,你看,黃帝為了壓制污染,把我的腦袋都砍下來了,還把頭與身分開埋,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說明我被污染的程度之深嗎?」
「那您現在……」
刑天連忙晃了晃比蒲扇還大的手:「現在倒是沒事,氣運能克制無限主神的力量,當初黃帝就試過了……然而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我、我該怎麼做?」明白自己必須親手將刑天重新封印,秦琢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無措和慌亂。
刑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慌,我會一步一步地教你。」
想了想,又說:「也不要自責,沒有人會因此責怪你,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更不用害怕或者迷茫,我們都會保護你、幫助你,直到你足以背負起這個世界的那天。」
「……我會的。」秦琢的聲音很輕,眼神卻格外堅定,他認真地看著刑天,「而且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不會太遠。」
刑天像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便又拍了拍秦琢的肩膀。
第66章
「今天的夕陽真好,昆玉,陪我看看吧。」
刑天和秦琢一起坐在了地上,準確來說,直接往地面上坐的只有刑天,他還控制沙石造出了一把凳子,抹乾淨了灰塵才讓秦琢坐下。
雖然已經過去了許多年,雖然昔日的昆玉已經變成了秦家的秦琢,但刑天一直沒有忘記昆玉愛潔。
——在那個炎黃二帝都未必能保持整潔的年代裡,刑天的族人們給昆玉送個果子,都會記得洗乾淨了再遞去。
那時昆玉私下還別彆扭扭地跟黃帝之妻嫘祖說,他們對自己實在是太好了,給自己養出了一身小毛病來。
聞言,嫘祖放下裝滿了新摘桑葉的籃,在裙子上搓了搓手,才微微俯身,用手掌去觸碰昆玉的臉頰。
她的眼睛線條柔和而圓潤,瞳孔卻深邃無比,仿佛蘊藏著無窮的智慧。
她什麼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昆玉看上去分明還是個少年人,言行舉止都充滿天真與朝氣,嫘祖的長子姬玄囂,也就是未來的白帝少昊,也不過十來歲,年少天聰,甚至比昆玉還要成熟一些。
玄囂年幼的時候,黃帝和嫘祖每天都很忙,昆玉就會把他舉起來,放在肩上,馱著萬眾矚目的黃帝長子到處逛。
玄囂乖乖地趴在他的腦袋上,直到被路過的某位祭司或戰士驚恐地從「昆玉大人」身上抱下來。
等玄囂大些了,就跟著父輩外出狩獵,除了戰利品之外,他還經常給昆玉帶一點小禮物。
有時候是一塊漂亮的石頭,有時候是幾支靚麗的羽毛。
玄囂喜歡鳥,也是個養鳥的能手,一個手勢、一聲呼哨,鳥群疾飛如箭……
黃帝軒轅謹慎到了極點,為了安全起見,他從不允許昆玉出遠門,除非有自己或其他高手貼身保護。
倒是後來的炎帝神農,偶爾會偷偷帶著昆玉跑出部落玩耍,回來後並排站著,一起被黃帝斥責。
等他們從屋內出來,炎帝又會低下頭,向他擠擠眼睛,示意他別管軒轅,他們下次繼續出去玩兒……
秦琢坐在凳子上,頭頂僅僅與盤坐在地的刑天的肩膀齊平。
秦琢沒有明說自己的失憶,但刑天多少能猜到幾分。
刑天將舊日的往事一點一點講給秦琢聽——這本就是昆玉曾向他講述過的故事。
秦琢聚精會神地聽著,黃帝、嫘祖、少昊、炎帝……他們曾離自己那麼近,近得仿佛只要伸出手,依然能觸到他們留下的餘溫。
他這樣想到,忽的抬起手向前一探。
只抓住了一縷夕陽。
太陽漸漸地向山後躲去了,夜幕爬上了天空,常羊山上繚繞多年的陰雲終於散去,皎皎月光也一如既往的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