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奇說話一向直來直去的,總是學不會含蓄委婉。
秦琢沒好氣地說:「逞強?逞什麼強!我一點事兒都沒有,你要是真閒得慌,就去給三長老打下手,別在我面前晃蕩。」
譚奇被他嚇了一跳,差點把嘴裡嚼碎的果肉噴出來。
「昆玉世叔,你今天吃了火藥還是炮仗啊?!」
秦琢不知為何,愈發生氣:「對,對對對,我今天吃丹雷了,行了吧?」
氣歸氣,他可沒有忘記乘坐靈舟前往齊聖山莊退婚時,譚奇曾把「丹雷」稱作「火藥」。
譚奇縮了縮脖子,沒搞清楚自家閣主生氣的點,但直覺告訴他,眼下還是不要去觸閣主霉頭為好。
他囫圇把果子吞下肚,一溜煙地跑走了。
秦琢坐在帳篷邊的小凳子上,直愣愣地盯著上方的天空發呆。
他個子高,坐在矮凳上,幾乎要把雙腿完全疊起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大團,顯得很是憋屈。
秦家外派的人手各司其職,就像一件環環相扣的精密機關,高效地持續運作著,只有他一個半途加入的沒事幹。
秦琢想靜心修煉,可是這幾日的夢令他心浮氣躁,生怕運功運出岔子,就乾脆搬把凳子,往外頭一坐,讓自己冷靜冷靜。
秦時,他對外的身份是公子高的長子。
而蓬萊秦家的先祖,是公子高的次子嬴琛。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就是秦家的祖宗之一,嬴琛老祖復活了都得喊聲兄長,蔚姝老祖再世了都得喊聲大伯哥!
沒想到吧各位!你們覺得我的輩分已經算大的了,實際上我的輩分還要大!
「啪」的一聲,秦琢痛苦地遮住了自己輕微扭曲的面龐。
這都是什麼事啊!
秦琢狠狠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決定把這件事牢牢摁死在心底。
不然他還能怎麼樣?難道要衝出去跟家主說,其實我不是你師弟,按輩分來看,我是你祖宗嗎?
不是炎黃子孫的那種祖宗,是真的寫在族譜上的那種哦!
——那他會立即喜提回春堂長期住房一間。
秦琢趕緊晃晃腦袋,把這個可怕的想法丟出腦海,鬱悶地托著下巴,遙望明淨的蒼穹,百無聊賴。
遠處,忽然如有一聲驚雷炸響,來來往往的人群頓時沸反盈天。
秦琢下意識地轉目看去,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好幾句驚喜的呼喊,震得耳骨生疼。
「來了……終於來了哇!」
「讓我看看!哎呀,你讓我看一眼嘛!」
「啊,原來長這樣啊……」
誰來了?
秦琢舒展四肢,從矮凳上緩緩站起,正了正衣冠,方才邁步往人群聚集處走去。
「昆玉世叔——」
譚奇艱難地從人群裡頭擠出,發冠都散了一半,他手忙腳亂,連滾帶爬,才終於跑到秦琢面前。
秦琢托住他幾乎要趴下去的身子,一疊聲道:「沒受傷吧?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是誰來了?」
「是、是……」譚奇喘了兩口氣,借他的力穩住身形,「是怒濤先生回來了啊!」
「怒濤先生!」秦琢大喜過望,扶著譚奇的雙手登時一松,一陣風颳過,再看時已經失去了秦琢的身影。
「哎呦!」只有沒來得及站穩的譚奇,臉朝下,撲通一聲趴倒在地。
就連孟休也承認,對他們這代人而言,怒濤先生秦宏聲是一個傳奇。
秦老家主秦移也是傳奇,但兩者間又有些許不同。
秦移自是無敵於天下,但有關他的一切,幾乎都是輝煌到不可思議的戰績,令人仰之彌高。
他似乎化為了一個圖騰,鐫刻在秦家子弟的心上,尊之敬之,卻莫敢追隨。
怒濤先生則更加親民,他的事跡活躍在這一代子弟生活的各方各面。
從「三日誦遍百家書」的故事到必修的【逐浪三劍】,總是脫不開秦宏聲的影子。
再者秦移是嫡系中的嫡系,而秦宏聲是旁脈出身,據說其父母都沒有在本家修行的資格,那麼秦宏聲憑藉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頂峰的事跡,顯然更得輕狂意氣的年輕人們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