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滾著淚。
他心裡一片茫然。
她欺負了誰,他在求她不要欺負誰。
銜燭把她頰上那綹發撥去,唇角抿出一個笑。
他怎麼淨生出一些荒唐沒意義的問題。多煩人。
然而不論他如何想,視線卻不受控制,一再地模糊。這副身體總是不依他。
倏地,少女那雙柔暖的手撥弄起他的眼睛,胡亂地給他擦淚。
她語氣有些慌:「怎麼了?」
銜燭竭力逼停眼淚,輕鬆地笑笑,搖頭道:「發情了,難受。」
方別霜迷茫地望他還在大顆大顆往下砸淚的血瞳。
這雙過於乾淨的眼睛其實根本掩飾不住任何情緒,無論是複雜的還是簡單的。
假若真是發情讓他難受得掉眼淚,親她不是會好受些嗎?
少年眨眨眼睛,愧悔著,輕聲道:「對不起。」
「為什麼?」
方別霜腦子直發脹。
她捧了這張掛著淚光的臉,根本想不透。
怎麼會這樣?
他如何理解她的話的?她是要他親她啊。為什麼會這麼痛苦,為什麼這麼痛苦了還要對她道歉?
為什麼啊?
少年還是那樣望她,眼裡凝著晶瑩,又輕輕地搖頭。
他想自己該好好回答她,但他真不知道說什麼。他感到割裂。乖巧聽話的他、不停流淚的他。他為自己的不乖不聽話道歉,解釋卻要由那個一直哭、惹人嫌的他來做。他不想做。因為需要解釋的原因是,他沒能做成主人要他做的事,心裡好難受。
惹人嫌只想哭。阿霜欺負了他。她這樣欺負他。
這一切,怎麼說。
不如不說。反正不重要,無所謂,她怎麼理解都可以。
銜燭坦然地對她笑,想把這件事揭過去。
少女卻捉著他的耳朵不鬆手。
方別霜更看不得他溢著眼淚彎起的眼。
他一定錯解了她的意思。雖然匪夷所思。她讓他親她,能是什麼意思?
小和尚要她直接問他本人如何愛他,她當時便想起,其實早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就告訴過她,真的喜歡他,要用力地親他、不吝嗇地誇他,緊緊地抱他。
她知道光這些一定不夠。所以她允他親她,難道不是更好嗎。
他到底怎麼理解的?難過成這樣。
「我喜歡你,才要你親我。」方別霜全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俯身親他的眼睛、眼尾,聲音有點抖,「你最漂亮,最好,我最喜歡你了。你不要哭。」
又咸又苦。少女抖了抖。好苦的眼淚。她從未嘗過這般濃郁難消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