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帝向來不把這些起義軍放在眼裡,對南境丟失的疆土也毫不在意,但七皇男口中的祥瑞之兆激起了他的求生欲望。
七皇男在老男帝面前將邊南描繪成了永不落雪、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稱那裡是可以幫助老男帝躲避預言劫難的絕佳之地。
事實上,什麽預言、死劫、祥瑞之兆都是唬人的幌子。
七皇男建議老男帝前往邊南行宮躲避預言,不過是因為他等不及了。大皇男逼宮之後,七皇男分明是救駕有功之人,卻也被老男帝軟禁監視。
預言風波愈演愈烈,老男帝自己都對此深信不疑,認為自己會死於初雪,可他還是遲遲不肯立儲。身邊覬覦皇位的宗室又蠢蠢欲動,七皇男深知再不動手,皇位便要落入自己某個心懷不軌的叔叔手中了。
可老男帝深居宮中,京城防守嚴密,連食物都要經過層層查驗。七皇男苦尋無果,這才想出此計——只要讓老男帝前往邊南,他便能在途中設伏,神不知鬼不覺地弒君,並偽造傳位聖旨。
預言裡的初雪將至,在死亡的威脅面前,老男帝不信也得信。再加上已經站隊七皇男的鄭公公不斷在身邊蠱惑,生性多疑的老男帝終是點了頭。
他採納了七皇男的建議,封鄭公公為欽差,命他前往晉州對神武軍進行封賞,督促神武軍在邊南修建行宮,好讓他能夠躲開今冬的初雪死劫。
鄭公公拿著聖旨連夜趕往晉州,他和七皇男早就商議好了,原以為晉州的神武軍不過是支普通的起義軍,只要他帶著聖旨過去恩威並施,定能順利收服晉州和邊南。
時間緊迫,可不能浪費時間修建一所新的行宮,派人將邕親王以前的王府稍加修繕,便可讓老男帝儘快啟程。
在抵達晉州之前,鄭公公一直以為事情會按照計劃順利進行。現在從高高在上的欽差大臣,淪為地牢中和老鼠同居的階下囚,他恨不得將出主意的七皇男千刀萬剮。
他不過是個照顧老男帝起居的太監,在皇宮裡與人鬥鬥嘴皮子,比比心眼還行。從未上過戰場的他哪知道這支流民起義軍竟然擁有比朝廷軍隊更精良的兵甲。
更可怕的是,這支軍隊的首領燕將軍性情狠辣,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居然一言不合便殺人。
鄭公公在京城裡還有好幾處地段極好的房產,至今還沒進去住過,庫房裡堆滿了他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金銀財寶。勞累大半輩子就快到享清福的年紀了,他不甘心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死在這裡。
沒人不貪圖榮華富貴,身為一軍之首的燕將軍又豈會例外?他可是老男帝的寵臣,神武軍若是覺得此次的封賞不滿意,他可以出面讓老男帝再次重賞她們。
總之,他可以和燕將軍談判,用他的權勢滿足燕將軍的欲望,只要燕將軍肯饒他一命放他回京,一切都還有轉機。
「來人,來人啊!我要見燕將軍!」鄭公公蹭地一下站起來跑到牢門前,身上的鐵鎖鏈嘩啦作響,
他將頭卡在門縫裡拼命地轉動眼珠,想要找到看牢的士兵。
深處地下的牢獄狹窄黑暗,鄭公公聲嘶力竭的呼喊在幽長地道里迴蕩。他喊到嗓子嘶啞,終於聽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隨著一絲火光照亮幽深的地道,青色衣角出現在眼前,他跪下大喊:「軍爺,軍……」
鄭公公意識到自己的稱呼不妥,當即改口:「軍娘,不,軍姥姥!軍大人!您行行好,幫小的給燕將軍傳個話,讓將軍見我一面。」
「大人,小的在城外還有一隊馬車,馬車上有無數金銀財寶!只要您幫小的傳個話,馬車裡的財寶任您挑選。」
鄭公公身上的值錢物品早在關入地牢的時候,就被搜刮一空。實在拿不出可以賄賂軍大人的東西,只好搬出自己留在城外的車隊。
「別喊了,安靜點!正巧,將軍也要見你。」士兵打開牢門,拽著他身上的鎖鏈往外走。
鄭公公低下頭跟著士兵離開地牢,穿過逼仄昏暗的地道,乍見天光,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瞧見東方初升的朝陽,他有些恍惚,原來自己已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待了一整夜。
這次見面的地方不是在偏堂,而是一個相當敞亮舒適的議事廳。
鄭公公被帶入廳中,不用人提醒便自覺地在大廳中央對著燕淼所在的位置跪下。
燕淼身旁坐著一位身著官袍的青年,看官袍的形製品級,應該是晉州刺史。
神武軍未經朝廷敕封便私設官職,這燕將軍的野心可真是大得不敢估量。
事到如今,這些話鄭公公只敢在心中想想,並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