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京城隻手遮天的大宦官,此刻帶著一群被卸了兵器的男兵,灰頭土臉地走在晉州城的街道上。
沒有華麗的車駕,沒有威風的儀仗,他們與普通百姓無異。加之在城外久站,眾人走起路來腳步虛浮,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威風。
百姓們望著他們這副落魄模樣,心中非但沒有生出敬畏,反而隱隱有些不屑。眾人看了幾眼便覺無趣,隨著幾聲輕嗤,三三兩兩的人群很快散去,各自為生計忙碌。
蔣翠口中 「走兩步就到」 的路程,鄭公公一行人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抵達府衙門前。
石力走下台階,目光在鄭公公等人身上一掃,轉頭對蔣翠說道:「不是說好申時之前把人帶到,怎麽遲來了這麽久?」
蔣翠無奈地攤開手:「石都尉,你是不知道他們走得那叫一個慢,這點時間我都能在城門和府衙間跑個來回了。」
「那倒也是,辛苦你了,進去喝杯茶歇會兒。」 石力帶著蔣翠進了府衙,身旁的兩名親信則將鄭公公等人引到偏堂。
鄭公公早已累得口乾舌燥,一進偏堂便癱坐在椅子上。小太監四處張望,想找個僕役為他們端茶倒水,卻發現偏堂里除了他們並無旁人,燕將軍竟連個伺候的人都沒安排。
「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給我倒茶!」鄭公公將一路積攢的怒火全撒在了小太監身上。他越罵越氣,索性站起身,狠狠拍打著小太監的頭。
小太監連連認錯,急忙跑出去找人倒茶來。還沒跨過門檻,兩柄寒光閃閃的長刀攔住了他的去路。
小太監嚇得連連後退,士兵舉著刀步步緊逼。鄭公公見狀驚恐地站起身,顫聲質問:「你們想干什麽?」
自踏入晉州,鄭公公便處處被動,被神武軍牽著鼻子走。此刻,他的囂張氣焰早已消失殆盡,也沒了心思盤算燕將軍的錢財,只盼著能儘快完成老男帝交代的任務,返回京城。
「這話應該由本將軍來問鄭公公才是。」燕淼仍然穿著早晨那身衣服,不同的是腰間多了一柄鴻鳴刀。
鄭公公一聽這自稱,立刻猜到了來人身份。可惜受到驚嚇的他忘了自己之前準備好的說辭,手忙腳亂地掏出聖旨,喊道:「神武軍首將燕淼聽旨!」
燕淼雙手背在身後,緩步走到主座坐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鴻鳴刀,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念吧。」
「此乃聖旨,燕將軍應跪下接旨!」鄭公公拿著聖旨頓時有了底氣,怒喝道。
「哦。」 燕淼手中突然出現一枚燕尾形飛鏢。眾人還未看清她的動作,飛鏢便如閃電般射出,準確刺中小太監眉心。
一道血線順著小太監的額頭流下,將他驚恐的面容劈成兩半。小太監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沒了氣息,鄭公公看得目瞪口呆。
燕淼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你剛才說誰要跪下?」
「我,我是說……」鄭公公立馬反應過來,「砰」的一聲跪倒,「燕將軍坐著聽旨即可,是老虜要跪著宣旨。」
鄭公公都已認慫,那些兵器被繳的男兵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如同木樁般呆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承天命,君臨天下,夙興夜寐,惟求海晏河清。今有神武軍燕淼,身為巾幗,卻懷淩雲之志,忠勇兼備。值叛亂紛擾之時率部征戰,蕩平賊寇,保境安民。其忠勇可嘉,實乃女中英傑。然慮及朝廷規制,特封燕淼為鎮南將軍,賜雲錦華服,加食邑五百戶。此銜不涉軍權政務,僅彰其功。
另命燕淼即刻前往邊南督建行宮,為朕今冬駐蹕之所。邊南山川秀美,氣候溫潤,正合避寒之宜。此行宮當取天下良材,選精工巧匠,使行宮巍峨壯麗,以彰皇家之尊。且務必按期竣工,不得有分毫延誤,若有疏失,定當嚴懲不貸。
望爾恪守本分,勤勉任事,以報朕恩寵。欽此!】
「還請燕將軍接旨。」鄭公公宣讀完聖旨,戰戰兢兢地抬手擦拭額角冷汗。
燕淼冷哼一聲,好有意思的聖旨。說她平叛有功,卻只賞了她一個沒有實權的虛銜。沒有實質性賞賜不說,居然還要她自掏腰包為老男帝修建行宮。
「皇宮裡燒著的地龍徹夜不熄,避寒綽綽有餘,為何要大費周章地在邊南修建行宮?」
鄭公公攥緊手裡的聖旨,偷偷打量燕淼。眼前的將軍年紀雖輕,然而她周身散發的壓迫感比皇宮裡執掌生殺大權的老男帝更讓人窒息。
他強裝鎮定地擠出笑容:「邊南景色秀美,山川——啊啊啊啊!」
話音戛然而止,一道寒光擦著耳畔掠過。鄭公公踉蹌著跌坐在地,右耳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溫熱的血順著指縫滴落在聖旨明黃的緞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