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尖銳的。
難怪能這般恃齒行兇,三番五次給他的手指咬個對穿。
雖然不想承認,這條龍的確是「飲月君」丹楓沒錯,至少郁沐從幽囚獄將對方撿回時,還保持著人類的姿態。
幽囚獄陰寒濕重,鬼氣森森,各處都陰沉壓抑,唯有對方頭頂清冷剔透的龍角,在滿是囚鎖鐵鏈的暗室中閃著光。
那光比炬火魂燈更明亮,被月華日曜更奪目。
郁沐喜歡光亮,喜歡水汽,喜歡一切能令萬物豐饒的東西。
當然,最重要的是,郁沐喜歡龍。
無論是行雲布雨的龍,還是囚室屏息的龍,他都喜歡。
哪有仙舟人不喜歡龍龍的呢?
郁沐拉開窗邊的椅子,在自己的臨時工作角坐好,將飲月放在桌上。
重獲自由,提前預感到了什麼的飲月立刻驅動雲吟之術,水汽尚未成型,就見桌案上不知何處,生出幾支泛有金黃色嫩芽的枝條,剎那間便將飲月縛住。
飲月的身軀細長有力,但蜿蜒虬曲,無法全部平鋪在桌案,大半條尾巴垂在地面,不安地拂動。
地上還有未清理的水漬,龍尾來回搖晃,水液便不斷往郁沐腿上潑。
郁沐掀開隔水罩籠,翻開古籍,拿出昨天裝配研磨好的藥粉,扔進研磨杵中,一邊推碾,一邊精準踩住飲月的尾巴。
龍發出一聲極細極弱的呻吟,留心聽,能發現幾分屈辱和惱怒的意味。
郁沐翻開手邊殘舊的《化龍籍典》,循著古老文字,再度確認自己的判斷:按持明古書上記載,這般毫無神智、僅憑本能行動、惡魘躁狂的龍身態,多是龍狂的後遺症之一,需要細心調養。
至於怎麼調養……書上沒說。
這真的是持明代代相傳的龍尊必讀書嗎,為什麼關鍵答案全是略?
罷了,先進行今天的治療工作吧,除去龍狂的症狀,飲月所負的傷也不輕。
研磨杵在桌面來回碾壓,石質道具沉悶的聲響中夾雜著蒼龍有規律的吐息。蒼龍閉目,每當研磨杵停下,帶有覆膜的龍瞳便會睜開,精準鎖定在郁沐的手指上,威脅般豎起瞳孔。
可惜,如果它沒被鎖在桌案上,這駭人的威相還能有幾分震懾力。
藥粉研磨完畢,郁沐對照藥典,調配有舒筋愈骨之效的軟膏。
取來熱化皿,文火加熱,攪拌,煉製膏狀,正要冷卻,發現家裡的冷卻儀不見了 。
郁沐無奈地瞥了一眼飲月,蒼龍酣眠,不問世事……
個屁。
「飲月,我的冷卻儀呢?」郁沐捏了捏飲月露在外面的龍爪。
幾乎瞬間,龍爪收了回去,速度快到顯出殘影,雲吟覆水,把郁沐碰過的位置沖刷了一遍。
郁沐一手端著煉製一般的器皿,無聲地盯了飲月幾秒,無所謂道:
「沒有冷卻儀,這舒筋膏也可以使用,省去冷卻一步,龍質草的熱效反倒會加倍,癒合效果更好,既然你願意忍耐,我自會尊重病人的選擇……」
聽到這,飲月瞬間睜開眼睛,憤怒地朝郁沐咆哮。
「看來睡得也不沉呢。」郁沐點頭,將器皿端到飲月的龍頭面前。
「龍尊大人,請吧。」
飲月,飲月在一龍頭掀掉這該死的器皿和委曲求全間,被迫,選擇了後者。它攝人的銳瞳將郁沐平靜的面容狠狠在腦海里刻了一遍之後,眼不見為淨般別過頭去。
一團雲吟召來的水霧包裹器皿,熱燙的軟膏逐漸冷卻,十幾秒後,水汽消散,鐵缽外壁連一絲水滴都沒留下。
乾爽如初。
郁沐用挑針捻了一丁點在手背上試藥,軟化溫度絕佳,冷卻時間拿捏得剛好。
他滿意地放下器皿,取出上藥的工具簾,隨口道:「雲吟之術的確玄妙,龍尊大人,能否把這間屋子裡其他被水泡過的東西也幫忙抽濕一下呢?」
飲月連一個哼聲都不屑於給郁沐。
「好吧。」郁沐看得開。
他將桌上可伸縮的燈罩往下拉一拉,確保光線充足,而後,輕柔地用手覆上龍鱗。
飲月的龍軀一顫,它的牙齒緊抵,眼下那抹緋紅色艷得像是在滴血。
蒼龍之軀下迸發著強勁的生命力,光滑的龍鱗如同削薄剔透的玉石,在柔光中泛著氤氳水色。
手感起初冰冷,復而溫熱,如同層層壘疊的撥片,輕輕一碰,飲月便會發出沉悶短促的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