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鎖龍針不見了。
真是疑點重重。
丹楓隨手拂開肩頭凌亂的長髮,此刻正值夏末,室溫恰好,即使赤著上身也不會感到冷。
他環顧四周,打量起房間的陳設。
這是一間臥室,南北兩道滑動門,南門通向中庭庭院,北門未知。房間北角有一個巨大的工作檯,台上分三層,陳列著齊全的醫用器械,下層是擺放整齊的醫書和診療手記。
對側牆角是一個立式衣架,晾著一件乾淨的綠色制服。
視線左側有一層矮櫃,透過玻璃,丹楓能看見一排排藥罐,用標籤粘好,高低錯落,大小不一。
丹楓整合信息:房主是一位丹鼎司的丹士,精通藥學,細緻自律,沒有擺放物品方面的強迫症。
丹楓用手指抹了一下地板,又掀起身下將近十厘米的床褥墊子,細細查看。
地面沒有絲毫灰塵。
加一條:熱衷清掃,喜歡打地鋪睡覺。
他環視一圈,視線被矮櫃檯面的一尊木雕吸引住了——那木雕的姿勢幾乎是祈龍壇前的龍尊造像的等比復刻。
或許房間的主人是個持明族。
丹楓優化自己的判斷。
他掀開被子,剛要站起,意外發現自己掌下的觸感不大對——他好像壓到了什麼東西。
他低頭,從被子裡一抓,拿出來,攤開掌心,發現了一朵小花。
花?
丹楓蹙眉,手指碾動花蕊,撥開花瓣,檢查花朵的形態。
是一朵相當精巧的花朵,花瓣呈罕見的青綠色,邊緣飛散,狀若雲火,只是被暴力扯下,失去了盛開時的形態,乾枯捲曲,可憐地縮在他掌心。
為什麼會有花?
臥室中明明沒有植物,外面的庭中樹也未到花期。
難道是房主在晾制入藥的花材時不小心遺漏的?
丹楓想了想,將花朵放在枕頭上,雲吟之術化出服飾,將未著寸縷的他裹了起來。
他禮貌地為房主鋪好被褥,一絲不苟地撫平褶皺,起身走向那尊龍尊木雕。
雕刻者的雕工精湛,力道均勻,技藝嫻熟,無論是飛揚的發尾還是尖銳的長槍,極盡細緻,頗為用心。
木料呈深棕色,色澤醇厚,樹紋獨特,丹楓未見過,卻隱隱覺得熟悉。
他似乎在哪見過類似的木材,但一時間想不起。
他思索著,拿起木雕,本是隨意翻看,卻見底座下刻著一個名字。
丹楓。
字旁邊還有兩個淺淺的、圓圓的坑陷,像是被什麼東西咬的。
看來對方是一個就職于丹鼎司的、狂熱信仰他的追隨者,哪怕冒著劫獄罪囚這樣的大不韙之罪,也要將丹楓從幽囚獄中撈出來。
但,能將他從幽囚獄那樣禁制重重的深獄中劫走,藏匿至今不被發現,有能力拔除鎖龍針的持明,丹楓尋遍記憶也找不到一個。
奇怪。
他將木雕放回原位,走向工作檯,謹慎觀望,視線忽地定格在一本陳舊的古籍上。
「嗯?」
丹楓拿起那本古籍,手指拂過封面上的大字。
《化龍籍典》。
「這是只有龍師才有權限查看的古籍,為什麼會在這裡?」
丹楓翻看幾頁,發現古籍內有一個標籤用的小折,特地標註了關於龍狂的內容。
丹楓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了。
似乎這本古籍的持有者,也就是房主,在很認真地學習如何照顧一條陷入龍狂的持明。
而就丹楓現在的狀態來看,對方的確有著相當了不得的醫學天賦。
丹楓將目光率先投向了通往庭院的門,他把古籍放回桌上,開門,瞥了一眼門口矮柜上大咧咧放著的一沓大額鈔票。
再加一條:生活優渥,不怕遭賊。
入目的是一處規整寬闊的庭院,中庭有一棵蒼勁茂盛的樹木,根系深埋在淺淺的水窪中,清澈乾淨,越過厚重大門,能看見長樂天鬧市區的樓角。
「這裡是長樂天?」
丹楓邁下台階,踩在鋪砌鵝卵石的地面,行至庭中樹下,忽然捕捉到了風中的氣息。
他若有所感地回頭,看向面前敞開屋門的房子,樹影搖曳,微亮的光斑落在他隨風拂動的長髮上。
「持明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