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雨別引海掩覆建木,那道視線又飄向了高高的海面,混亂又朦朧的時光轉瞬即逝,直到……
波涌浪卷的甬道前,有人投來一瞥,他的面目在一眾模糊的光影中無比清晰,有著湖綠色的龍目,凜然倨傲,不可一世。
丹楓知道,那是他自己。
在他注視著建木時,建木也在凝望他。
這目光如此深沉、莊肅、專執,如同曠古平淡灰暗的時光中割開一道裂隙,鮮活靈動,充滿迥異的色彩。
「吾乃丹楓,尊號飲月君,膺責守望不死建木……」
他的聲音在耳畔傳來,那是他第一次來到建木面前說的話。
緊接著,他看見了景元、鏡流、白珩、應星,他看見了孤坐龍台的自己,揮舞擊雲的自己,蹙眉議事的自己,病中休憩的自己,以及……
再度回望建木的自己。
「餵。」
忽然,一道充滿繾綣的呼聲喚回了他的神智。
丹楓一怔,眸中的雲霧盡數散去,面前,是郁沐不算清明的、濕汗淋漓的臉。
「……築巢嗎?」郁沐喘著氣,半闔著眼,呢喃著問。
丹楓半晌沒說話。
郁沐不解地睜開眼,卻沒有看清對方的神色。
他被丹楓抱了起來,挪到了床上。
「好。」
丹楓道。
第104章
床鋪的枝蔓積蓄了厚厚一層, 鬆軟的承托起舒適的弧度。
郁沐眯著眼,身上生長出的枝葉慵懶又頹靡地往外平鋪,像是毛絨玩具里的棉花外溢, 讓人沒有落腳之處。
丹楓站在床邊, 脫下外套,露出精壯流暢的肩背肌肉。
他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細長的龍尾鱗片鋥亮,水色深斂, 在身後擺動。
他跪在床上, 抓住郁沐的腳踝,俯身過去。
窗口的陽光在榻間灑下密密的光斑, 照得他睫毛纖毫畢現。
郁沐能看清對方頸窩裡積窪的汗珠, 水滴流過胸腹,沒入葉子們蜂擁推擠的地方。
他的喉嚨一陣滾動, 頸間軟骨微微一滑,情/熱如同水流,汩汩流淌在每一支柔軟的葉脈中。
整個樹屋都在顫抖,葉子們推搡著、絞纏著,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它們在期待、興奮、渴望, 為即將到來的、酣暢淋漓的事。
郁沐朦朦朧朧的,腦子像塞了一團棉花,直到丹楓細細吻他的額角, 水意過於濃郁, 他才清醒一點。
他歪頭盯著丹楓越發深邃的眼睛, 對視幾秒後,他抓住了丹楓的發梢。
他一邊卷著,一邊承受對方的啄吻。
忽然, 屋子裡的光線暗了下來,丹楓抬起眼皮,是葉子們封住了床,不僅如此,許多細小的枝幹慢慢纏繞,從門口開始,仿佛要將這裡包裹成繭。
「郁沐,你在幹什麼?」
丹楓道。
郁沐摟著丹楓的肩,手指不安分地在對方肩背的肌肉上划動,用鼻音道:「築巢。」
築巢?
丹楓看著地面慢慢變成巢的枝幹,忽然一笑,他撥弄著郁沐腰後的葉子,如願聽到對方悶哭一樣的哼聲。
「郁沐,築巢不是這個意思。」
「……」
郁沐不依不饒地扒著他,雖說手軟腳軟,但力氣依舊很大。
真是一棵固執又大力的建木。
丹楓不得不低頭,讓自己的聲音能更順利地灌到郁沐耳朵里。
「郁沐,築巢是一個動詞。」
「我知道。」郁沐反駁他,只是說話的功夫,樹屋就徹底被包裹起來。
濃郁的雲水氣息摻雜著清新的枝葉味道,在兩人密不可分的呼吸間流動。
「我已經在做了,別催。」
郁沐指尖繞出一根小小的葉子,貼在丹楓臉上,它柔軟、膽怯,又不自覺地被龍目吸引,在丹楓看過去時微微蜷縮,像是在害羞。
曾經鋒利強大到可摧星折月的枝蔓在此間趴伏,嫩的一咬就出水。
郁沐加緊了築巢的過程,根系叢生,直到這裡變得堅不可摧,他才滿意地嗡動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