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真想許願,許願謝鶴徵哪天喝水被嗆死,許願這輩子再也碰不到那個活閻王。
她這樣想著,餵藥的手卻一顫,靠在她肩膀上的人兒忽然猛烈地咳了起來。
「啊,對不起…你怎麼樣?」
男人白皙的臉,嗆得都紅了。
林錦璨放下破碗,抽出帕子往男人嘴唇擦去,隨後溫柔地幫他順著背。
害,明明是咒那個殺千刀的,怎麼還靈驗到她的救命符身上來了。
顧兆搖頭嘆道:「不怎麼樣,傷口很疼,好像又流血了。」
林錦璨掀開他的衣服,果然,紗布上又透出了斑駁的紅色。
「姑娘,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說了,我那晚的確嚇著了你,是我不對,只是我道了歉,以後能不能別再凶我…」
啊哈?
男人的語氣淡淡的,耷拉著眉頭,望向她的眼神柔軟的像一塊棉花。
完全是受了傷想要被照顧保護的病人。
林錦璨有些愧疚:「我沒有凶你,我是不小心的…」
「你能不能幫我包紮?」
血從男人捂著腹部的指縫涓涓流出,一副乞求的表情望著她,「我很疼。」
呃…
林錦璨忍不住摸了摸小狗狗的毛髮,心中嘆道,占便宜就要占盡,管這男人是不是在裝乖呢。
「噢…那你喊我聲姐姐好不好?」
叫顧兆的男人聽罷蹙眉,叫一個比自己小五六歲的小丫頭姐姐是個什麼歪理?
然而,為了不讓這個小藥包跑了,他猶豫半晌,幾乎是牙縫裡擠出的:「姐姐。」
「什麼?」
「……好姐姐。」
林錦璨噗嗤一笑,她從袖子裡拿出塊麥芽糖:「你真乖。」
「……」
男人看著少女掌心裡的糖果沉默了,救他的這傻子什麼玩意兒?竟然把他當小寵物逗。
他沒控制住表情管理,在小丫頭低頭時輕剜了她一眼,冷道:「謝謝,我不愛吃糖。」
林錦璨也不強蠻,她仰起頭,眼睛水燦燦的:「我叫翠翠,幽州東縣人,阿娘去的早,阿爹從前靠賣字畫養活我和阿姊,我此番去京都是要嫁人的。」
男人一愣,又仔細看了眼髒兮兮的小丫頭。
嫁人?
這麼點兒的人,她嫁得明白嗎?
「嫁這麼遠?」男人不信。
她猶豫道:「嗯,只是…半路遇到了…劫匪,護送我的人都死了,馬兒受了驚嚇我摔下了懸崖。」
林錦璨開始瞎扯,可憐兮兮:「家裡艱難,爹爹得罪了村頭小霸王欠了好多錢,我小娘告訴我,只要我給夫君生下小寶寶,就可以救爹爹了。」
「唉,等我夫君休了我,我就自由了吧。」
男人嗤笑,這小丫頭不知道是天真還是個傻瓜。
在大梁,普通人家的女子被丈夫休了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光是街坊鄰里唾沫星子都能淹死。
到底是哪戶人家?真是天殺的,竟這樣不做人,連一個乳臭未乾黃毛丫頭都要欺負。
「所以,顧家哥哥,等你養好傷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走啊,我不想留在這裡,這裡好可怕啊…」
顧兆蹙眉,他其實不想帶著這麼個小拖油瓶,只是如今傷口還需要照料,先哄著再說,等墨欽他們找到他,再扔了這姑娘也不遲。
他笑眼眯眯:「好,我帶你回家去。」
…
破廟外,已是艷陽高照,溫度在短時間內極速上升,裡面寂靜無聲,只有火星子噼里啪啦作響,林錦璨轉動著手裡的木棍,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把烤好的兔子放在木架上,推開門走向茫茫雪地。
她蹲下抓起一把雪,仰頭看著四周高聳的雪山,忽然,一塊兒碩大的石頭從積雪坡上滑了下來。
掛起周圍鬆軟的雪塊兒彈入谷底,咕嚕嚕的聲音在下頭震動迴蕩。
林錦璨心中一緊,不會這麼倒霉吧?
她輕輕挪動步子,發現遠處原本平滑的積雪竟然慢慢在破出一道裂縫,周圍一些野兔竄了出來,空中的飛鳥也黑壓壓地盤旋著。
林錦璨鼻尖冒出一層冷汗,她扶著樹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破廟。
然而,蒲團上的男人不見了。
人呢?
該死的。
他怕是早就察覺到危險,先跑了!
真不講義氣!白眼狼!
她踹了腳男人的衣物,隨後拿起插著兔肉的木棍,發現烤熟的兔肉被什麼東西咬了,上面是齧齒咬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