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聽聞少將軍來了沛縣,下官沛縣縣尉何祿有失遠迎,還望將軍恕罪。」
謝鶴徴回首,一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身後跟著一撐傘的小童,他雙手作揖,便往馬廄這裡來。
少年徵頷首笑道:「原來是何大人,多禮了,不過您怎會到此地。」
何祿道:「下官來此地任職前便聽聞這沛縣百姓苦不堪言,常有暴動病疫發生,這才微服下鄉體察民情,好商量治理對策。」
謝鶴徴嗤笑一聲:「哦,是麼?那何大人莫要辜負陛下,更莫辜負我母親對您的信任。」
何祿聽罷笑容僵在臉上,說來對謝氏他何家有恩,若非兄長在謝老夫人跟前賣命得謝夫人賞識,最終托人在春闈中做了手腳,他何祿這輩子都怕是一個功名都求不得的。
「三公子說笑了,求取功名利祿一向各憑本事。」
謝鶴徴笑眼眯眯:「那是。」
二人來到雅間,何祿為謝鶴徴沏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春寒料峭,三公子喝茶暖暖胃吧。」
謝鶴徵接過胎青色茶盞時看見了他袖子上的白布,「何大人近日家中可有喪事?」
「說來話長,下官的兄長前幾日遭人毒手,屍骨未寒啊。」
「你是說我家的管家死了?」
何祿頷首嘆道:「那殺人的方式十分狠辣,毒針看上去是千機閣所出。」
少年將茶水一飲而盡,隨後把玩著挑眉道:「千機閣?」
陛下昏迷不醒,東宮異主,謝氏又曾是東宮的人,如今端王暗集勢力,若把謝氏剷除,那端王的皇位便是探囊取物。
他護送廢太子前往幽州,遭人追殺,在墜崖前拼死看清楚了那圖騰的樣式。
也是千機閣的人。
謝鶴徵盯著浮沫冷笑,看來端王等不及了呢。
…
脫離了人群,杜壯便掄起木棍朝林錦璨後脖子處打了上去,他拿起破布塞入她口中,用草繩將其手腳死死捆住。
林錦璨是被刺骨的水潑醒的,她睜眼時,發現自己處於一艘搖搖晃晃的船隻上?
她低頭,瞧見自己完好無損的衣服有些意外,杜壯竟未對她做那樣的事情?
可他留她完璧之身到底要幹什麼?
解開捆住手腕的繩索對林錦璨來說不是難事,若非蠱毒發作,使她痛暈過去好幾回,別說杜壯一個人了,就算來十個也不是她的對手。
她趁無人時,悄悄挪到窗戶邊。
耳邊海浪翻湧,眼裡那是寬廣無垠的藍色大海,細密如銀針的雨絲飄灑在海面上,耀眼的金黃色陽光照射著,她所處的船隻離岸不遠,還能瞧見蔥綠色的草被春風吹拂搖擺。
浪花在太陽雨的烘托下,海水如閃耀的淡藍色寶石在洶湧。
如此美景,林錦璨卻無心欣賞。
聞屋外傳來窸窣討論聲,錦璨立刻回到木椅,將雙目悄然閉上。
杜壯立於甲板上,他對一旁著胡服的夷人道:「這小娘子可不是普通人家,她是幽州林知州林孝之的親生女兒,你們要是綁了她去,還愁沒錢過海?」
「就算要挾不了林孝之,你們把她留在身邊,好好搗鼓她一番,給過往的大商戶享用,這不也是路費嗎,說不定還能把生意談成呢。」
「那把人抬過來。」
林錦璨蹙眉,這可怎生是好,若真被這夷人拐了去,她還有機會回到中原,回到謝家嗎?
她水性不算好,這裡又是茫茫大海,若想逃跑起來,簡直是地獄級難度。
這樣想著,她心裡不由得塌下去一塊。
門扉吱呀一聲,幾個彪形大漢將手裡鞭子甩在捆綁林錦璨的木椅上:「這是主人剛買下的中原婢女,你們可都跟我看好了,萬萬不能讓她逃了,否則咱們都得掉腦袋。」
話音剛落,林錦璨便覺自己的手腳被人架起,隨後被人粗暴地扔到一間帶腥臭又潮濕的倉庫里。
伴隨著門窗砰地關上,林錦璨的視線又陷入一片漆黑,她揉了揉生疼的尾椎骨輕輕撐起身子時,卻聽頭頂上方傳來似人般粗重的呼嚕聲。
一陣一陣的,有時又似猛獸的叫聲。
林錦璨擰了把被海水沾濕的衣袖,打了個寒顫。
「啪嗒」一聲,漆黑的倉庫里閃出一絲光亮,錦璨來不及看光亮出自何人之手,便被頭頂上方,離自己只有幾寸遠的巨物,驚出一身冷汗。
這是一條通體黑色的蟒,幾乎有她半個腰粗,後頭貨箱上竟全被這蟒的身體霸占,它雙目宛如兩顆蒙塵的黑曜石,紫青的信子吐著,鱗片在光源的映照下,黑色也呈現出五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