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淮從別墅出發時,周聿白在書房,林姨正巧下樓,見歲淮要出門問她喊不喊周聿白一起,她搖頭說不用。
林姨便塞了把傘給她,「要進十一月了,換季天氣多變,容易感冒,你帶著,要是下雨了就打傘。」
「好。」
「這兩天跟小聿鬧矛盾了?」
「沒有啊,林姨,你怎麼這麼問?」
林姨也說不上來哪裡有問題,就是覺得不對勁,這幾天倆小孩兒太安靜了些,連吃飯都不鬧騰了。她笑笑,「阿姨隨便問問,你這是去哪?」
「同學家里玩,」歲淮沒說實話,「一會兒就回來。」
「注意安全啊。阿姨回家兩天,你們兄妹倆不要吵架。」
「好噠,阿姨路上小心。」
安懷市每年都是從國慶後轉涼,颳風下雨,短袖外面得加外套,路上人人一把傘。安懷這座城市速來如此,熱的時候高溫灼燒,降溫的時候也快,到了十二月份寒潮準時抵達,那會兒就得穿厚絨衛衣和羽絨服了。
歲淮穿了件短款長袖,下身是闊腿牛仔,到機場下車時沒注意踩了個水窟窿,濺濕了褲腿。她在原地跺了幾下,空出沒拿傘的右手在褲袋裡找紙,她低著頭,視線里出現一隻手。
那隻手利落地給她擦掉褲腿上的泥點,像是能預知她的反應,在她還沒後退躲開時,顧遠已經站起身,把紙巾扔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而後看她,笑著說:「來得挺準時,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既然答應你了就一定會來,我很講信用的。」
「那是,」顧遠懶洋洋地勾唇,「不枉費我正兒八經地喜歡了你這麼久,還算你有點良心。」
歲淮作勢要抽他,顧遠側身躲了下,在那兒欠欠地笑,好像招惹她幾下他就爽了。
歲淮看了幾眼周圍,「你家裡人呢?」
「在裡面,
我沒進去。」
「怎麼不進去?」
「傻啊你,我進去了怎麼見你?」
「你罵我!」歲淮叉腰,「好啊顧遠,這是終於要出國了,暴露本性了?」
顧遠笑得不行,「罵你怎麼了,想揍我啊,來來來,往這兒揍,」他沒臉沒皮地拍了幾下胸口,「在心口這兒揍個疤出來,最好是愛心形狀的,回頭別人看見了,我就說這是我姑娘臨別時捨不得我捶出來的。」
「你哪來的這些歪理?」
「打是親罵是愛唄。」
「走開啊你。」歲淮笑了一下,顧遠看著她,也跟著笑,而後雙雙沉默。
以往顧遠都扮演著那個滔滔不絕、滿嘴跑火車「喜歡啊追啊愛啊」的角色,現在他一沉默下來,兩個人之間也跟著沉默。
時間也即將過去。
顧遠拉了拉行李箱,是要走了的姿勢。歲淮垂下眼,許是知曉這一別,兩個人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產生交集,她對顧遠反而多了抹信任,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在喜歡人這件事上,她跟顧遠本質上都是一類人,所以她忽然沒頭沒尾地問:「當你知道你喜歡的人有了喜歡的人,是什麼感受?」
「繞口令啊,」顧遠扯了下嘴角,後笑意慢慢收斂,淡淡地說,「不好受。」
他掀開眼皮,視線慢慢對上歲淮:「你親口承認你有心上人那會兒,我挺不服氣的,也不甘心不好受,想把那人拉出來揍一頓,覺得本少爺這麼帥這麼體貼,帶出去別人都覺得賊拉風,還有誰能比得上。想著想著又覺得那人命真他媽好,我喜歡的姑娘一定是最好的,他能被我喜歡的姑娘喜歡上,」顧遠頓了頓,近乎虔誠、溫柔地說,「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運氣了。」
歲淮慢慢眨了下眼,在被少年那樣赤誠熱烈的目光注視下,有些躲閃,「你是在說繞口令嗎?」
夕陽的餘暉靠近地平線,機場外轟轟作響,飛機飛上高空,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穿梭隱匿在雲層中,跨越山海,去往遙遠的地方,再相見時,不知何年何月。
顧遠從天空中沒了影的飛機收回視線,落在面前的女孩兒身上。夕陽金燦燦的,地面,台階,高樓大廈,歲淮肩頭也是光影斑駁,他淡聲開口:「你說是就是吧。」
機場播報音起,匆匆忙忙的人群拉著行李箱進門,箱子骨碌碌地滾在地板上,離別的時分終究會到來,也許在明天,也許在今天,也許在下一秒。
顧遠看了眼腕錶,手機嗡嗡震動,屏幕上是父母催命般的電話。他把手機揣回兜里,問她:「問這種問題,看來是感情不順,你喜歡的那個人……也有心上人了?」
「不知道,感覺是。」
「直接問啊,」顧遠說,「要不要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