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心虛的模樣,看來是被自己說中了。
沈知硯一把抽出他手裡的書,蕭時予皺起好看的眉頭,這人將書壓在手肘下,一臉認真地問他:「不會是徐夫人吧?」
蕭時予嘆了口氣,原來他也明白,「你不是久聞我母親大名?」
自己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自己真不招徐夫人喜歡,沈知硯一時詞窮。
蕭時予大手一伸,將他手底下的書卷抽了回去。
「前段時日楊晨不在,我聯繫不上你,你們蕭府平日裡戒備森嚴跟皇宮似的,我都不敢隨意翻牆,就怕被你們府上的紅牌侍衛射成篩子,好不容易想到這個辦法溜進來。」頓了頓,他又道:「楊晨如今回來了?」
「嗯。」蕭時予看著書,頭也不抬地道。
沈知硯沉思片刻,欲再次開口,抬眸便瞧見蕭時予又遨遊在書海里,頓時有種學業荒廢多年的難兄難弟棄自己而去的感覺。
他直起身子湊近看了一眼,竟是戰國策,大驚道:「你變了!」
蕭時予波瀾不驚地從書中抬眸,瞥了他一眼,便繼續看書,態度冷淡至極。
沈知硯眼睛睜得碩大,並未因為蕭時予不理會他而生氣,而是驚嘆眼前的蕭時予好似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他收起神色,道:「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安排了人潛入沈府,你的計劃可以開始了。」
沈知硯動作神速,蕭時予點頭道:「好。」
對面的人靜默片刻,忽地冒出一句,「其實你現在也挺不錯。」
蕭時予翻書的動作一怔。
眼前的大少爺洗心革面,重新拾起功課,他也不便多待,擾了人家的學習的興致。
坐了一會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沈知硯推開門,想著找楊晨帶自己溜出去,就瞧見一道嬌小的身影托著黑色漆盤走過來,漆盤之上放著一碗湯藥,細看之後,他才認出這是蕭時予的妾室。
他大步流星走過去,急急地在姑娘面前停下。
好在溫韞動作快,急忙抬手扶住了漆盤,她險些將湯藥灑在對方身上,隨後收斂神色,微微欠身,「沈公子有事?」
沈知硯盯著那碗褐色的藥汁,問:「這是蕭三公子的藥?」
「是,主君每日三餐都要喝。」溫韞平淡地說。
沈知硯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蕭時予寧願成為世家公子的笑話,也要納溫韞為妾,心中猜想他大抵是很喜歡溫韞的。
不知怎的,沈知硯忽地問她:「他有同你講過他的傷是如何來的嗎?」
雖蕭時予沒有細說,但他提到過是在那場戰爭中留下的。
「大抵是在昌河之戰留下的吧。」溫韞答道。
那就是沒同她講了,沈知硯心中有了答案。
他嘆了一口氣,想起了那日家中侍衛來報,語氣之中帶著悲傷:「蕭三公子單刀匹馬殺進敵軍營帳,奪回侯爺與世子首級,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埋伏,匆匆將頭顱交給姍姍來遲的援兵後,又獨自將敵人引走之後,身中數箭,昏迷不醒。」
這些溫韞大致猜到了,臉上並未有過多的波瀾。
「別人或許不明白,我是知道的,你家主君從小就崇敬侯爺,養在深宮十幾年終於得到了聖上答允,隨父征戰,只是少年第一次上戰場,就目睹了親人的死亡。」
他與蕭時予的感情極深,想到此處,心中說不出的苦澀蔓延開來。
悠長的廊亭之中,沈知硯垂眸看過去,眼前的人靜靜地立在那裡,好似與她毫無干係。
溫韞過於平靜,這讓沈知硯有些不滿,他硬生生地張嘴:「你知曉這些事後不難受嗎?」
一番左思右想之後,腦海中莫名浮現出斷璧殘垣之上,冷風淒淒,少年衣衫染血,眼中滿含怨恨,欲與敵軍同歸於盡的場景。
比起難受,更多是震驚。
顯然眼前這位家世顯赫的沈大人不願聽這個,溫韞微微垂眸,一言不發。
這畫面落入沈知硯的眼中,愈發刺眼,他為蕭時予感到不值,他怎就喜歡上了這麼個鐵石心腸的女子。
聽坊間傳聞溫家女攀附蕭家嫡子,以清白之身與人暗中苟且,養在外面許久才被蕭家人接回,起初,他還是不信的,如今看來,這溫家女簡直是沒安好心,枉費時予的一片痴心。
溫韞不知眼前的沈大人已對自己頗有微詞,她低著頭,一番思索後,心中湧起絲絲的愧疚感。=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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